到来乾清宫金顶之上,几人更加仔细小心,不敢碰出些微响动。然而这皇宫之中各处房舍所用瓦料均都是上上之品,打量着每一块毫无瑕疵不说,而且还都光滑异常,平常人踩在上面端的是滑不溜足,便是云枫几个想要在上面立身稳妥也都要暗中默运起几成“千斤坠”
的功夫才行。好在这些对于云枫他们来说也并非何等艰难之事。几人随着云枫在宫顶上摸了一转,忽而见他停下,四下张望一番,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瞧来倒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不一时,云枫即点点头,指指足下所踩,轻道:“该是这里了。”
说完,也不管众人是否明白,便又蹲身去掀揭眼下那一重瓦面。那房瓦排列得很生严密,一层叠着一层,不留丝毫缝隙。云枫恐怕弄出大的响动,就不敢做过大的施为,只在那边一点点地挪试,见哪块能稍有松动,便去抽那一块,抽了一时,不得要领,就立时转换别个一块,决不硬来。如此反复试了许久,倒还真有一块瓦片叫云枫给轻撤了下来,露出一眼方孔,光亮由内穿射而出。云天三人见到光亮,也都围将上来探察究竟。云枫先将抽出那瓦在身边寻了处地方摆放稳妥,不叫它顺着屋顶的斜面滑下去,之后才移目去那方孔,略看了看,轻言道:“是了,这该是乾清宫正堂。”
却也不知是对谁个说的,抑或是他自言自语罢。云天几人倒是听见了云枫那话,待他探看了一时,也都相继向孔内张望,且瞧瞧这皇宫的“内瓤”
究竟是如何一番模样。这乾清宫建得倒也真高,从那方眼中下望而去,打量着至得地面少说也要有两三丈远,饶着此间还并非处在屋脊,若是连脊梁也一并计算,那这乾清宫怎么也要有四丈多高。好在先头云枫几人耍了个乖,乃是从墙头上先掠到坤宁宫顶,此后过省躬殿,再登乾清宫,如此层递而进,才没有难处。若是一开始他们先落身入了院子里,此番再想上来乾清宫顶,怕是只能去搬梯子了。再看那宫的内里,虽此番凭孔而窥并不能瞧得甚为仔细,但那等珠光宝气的华贵之象也还能多少感觉得到,只消打眼一望,入目处便会觉得气象非凡,绝非平常人家屋内所能堪比。就是许多大户富豪之家与此比来,也颇有天壤之别。若单说奢华,皇宫倒也未必就真的算得是至尊至最,确实有很多富豪或是官僚们家里的装潢布置都要豪华异常,与皇宫竟也不分伯仲,但却委实没有皇宫的那等庄严的之气,除了在舒适华贵之余,宫中装饰最重要的一点,当还是要显出居住者的无上威严与地位!相看一时,云天、落雁直都连连咋舌,暗叹自家生平见识的短浅,竟从没想到过皇宫中连华贵都是与众不同的,端的是雍而不奢,恰倒好处,差一分不够,添一分则过骄!就连苏琴这等出身江南大家的子弟见了之后也都是自叹弗如。至于云枫,他却是不消与兄弟几个边看边叹,毕竟这些,他也曾都享受过。此间,云枫只是自在一边转着心事。今番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一经想到被叔父篡夺了去的皇位,一经想到自己无端失了国家、江山、社稷,失了曾经的一切,饶是他此前已心胸开朗明阔许多,这时终究不免黯然神伤,只觉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个清秋大梦,待梦醒之时,自己仍旧坐在那高高的宝座之上,又或恍若隔世,自己前世是个皇帝,而今却是凭了对前世的几分残留的记忆回到故地游访,见到许多熟悉之物,不免竟又勾来了前世的魂魄。种种思念交集心中,错综繁复,直搅得云枫心乱如麻,一时神游天外,竟连自己也不能真正确定自己是谁了。忽然,云枫感觉有人在拉拽他手臂,当即从“梦”
中惊醒,寻目看去,却是苏琴。只见苏琴朝那方孔中指了两指,似是要他过去看什么。云枫不解,便凑脸过去张望,入眼处,只见下面已多出一个衣着华贵、身材粗壮笔挺、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身形。云枫只觉那人好生眼熟,但一时间见不到那人正面,遂也未能认得真切,只是心内却已砰砰乱跳,多少猜出其人是谁。——如此深夜,敢在乾清宫中从容行动的还能有谁?果不其然,待屋内那人左右踱了几步之后停下反转过身来之时,刚好给房上的云枫瞧清了面目,一见之下,正是当今皇帝朱棣无疑!这一下,纵然云枫心内早有准备,也免不得心生一惊,险些呼叫出来。云天等人见到云枫神色大变,也都猜出端的,相继看向云枫,只听落雁还小声问道:“朱棣?”
云枫做声不得,只是瞪大了眼睛,良顷才点了点头,表示回答。众人确知了刻下屋中那人便是朱棣,心里面当真是既兴奋又紧张。需知,云天等人虽都是久历江湖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侠少,但说到亲眼见到天子本人,而今却还是破题儿头一遭,自然,云枫是除外的,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