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采,宛如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任由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在泥泞中激起阵阵回响。
他蜷缩着,如同一只濒死的困兽,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从深渊中挤出的悲鸣,沙哑而破碎。
折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罪奴们渐渐觉得无趣,失去了兴致。
他们随手将昏厥过去的慕霁辰扔回猪圈,泥泞飞溅,恶臭扑鼻。铁锁扣上,沈重的声音似乎在宣判某种命运的终结。
为什么?
他在心底怒吼:苍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苦熬的一天并未结束,临近暮时,慕弋光来了。
穿着一身崭新的龙袍,脚蹬镶金藕丝履,腰间的玉佩叮叮作响,稚嫩的面容偏作出一派老成持重的模样。
慕弋光令人擡了几桶水给慕霁辰冲了冲,瞧清人形后,便遣散了众人。
“想必你也听说了。”慕弋光坐在高台上,哑着嗓子,“四妹死了。”
见慕霁辰没有任何反应,他抡起长鞭抽过去,恶狠狠地骂道:“贱货!你装聋是吧!我让你装!他们都说你疯了,傻了,我才不相信!”
骂几句,却见慕霁辰擡起头,灰蒙蒙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
“呵!我就知道!”慕弋光又抽了两鞭,“你的骨头那么硬,怎么会轻易就折了!”
慕弋光扬了扬鞭子,又放下,“你肯定特别想骂我,对吧?我也好奇,你那张嘴会吐出什么锦词绣句,但是,我怕取下口枷后,你又要寻死。”
慕弋光竟红了眼眶,“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我没有想到小妹会死的……我送她去是和亲的,又不是卖身……”
慕弋光哽咽了几声,突然发作,几鞭子胡乱落下。
“全是你的错!都怨你!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为什么都说你是最好的?父王是这样,母后也是这样。有我这个儿子给她尽孝还不够吗?母后偏偏要救你,周先生也要救你!这世上要是没有你,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连小妹也是!见了我就问,你被送去了哪里,极北之地是什么地方。她天天问,天天问!”
“我只能骗她,那个地方很远,父王母后不准她知道。”
“现在混沌大军来了,帝都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能带兵打战的!全tm是求和的!我能怎么办?你说啊!我能怎么办?”
慕弋光觉得鞭子不够解气,抄起椅子往慕霁辰身上砸,边砸还边骂。
“都是你惹的祸!你干嘛要来到这个世上?没有你,我就会像你这样被父王器重,他们会把我当储君培养,而不是当个闲散的王爷,整日里只要吃好喝好穿好就够了!”
“可是,你有什么用哇?你连我都斗不过,小小伎俩就让你变成一摊烂泥了!你就是个废物!”
打累了,慕弋光一身狼狈。
“我知道你想死,可我偏不让你如意!我偏不让你跟父王母后,周先生,还有小妹团聚!”
扔下这一句话,慕弋光整了整衣袍,乃是威风凛凛的天启帝王,潇洒地离开了苦役营。
这一夜,慕霁辰心痛未眠。
他靠在猪圈的破木栏上,望着天边稀疏的星光,思绪却早已飘远。母亲,父亲,恩师,小妹,一个一个离他而去。
天启国风雨飘摇,他却像困在层层蛛网里的蚍蜉,空有的撼树之志。
没有家了,很快也将失去国。
“慕弋光……”
这是他最后一次念叨这个人的名字,声音含糊不清,却像是刻在冬至的前夜,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苦役营的日子像一口永不离火的铁锅,生命在这里被一点点熬干煮化。
漫长的寒冬消融后,春天却捂不暖人心。时间像被拉长的阴影,模糊了白昼与黑夜的界限。
慕弋光不再常来,似乎终于对折磨慕霁辰失去了兴趣。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慕霁辰的处境有所好转。
温子庸依然每日按时地出现在营地,送来那令人痛苦的“续命断魂丹”,还有各种金疮膏丶续骨膏。
温子庸不是在“救治”慕霁辰,而是在维持一个活着的药罐子,让他好继续在痛苦的深渊里苟延残喘。
温子庸会用带着微笑的表情,不厌其烦地续结断骨,使慕霁辰能站起来,然后再任由他一次次倒下。
初夏的晨风掠过,慕霁辰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耳边传来罪奴们的低语。
“听说了吗?大军来了,天启怕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