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发怔,以为他热得难受,便凑到跟前,比划着:
外面凉快点,我把竹席铺在院子里,再抱你出去。
“不用。”慕霁辰心里难受,闷声言道:“他说得对,我就是井底下的一只□□。”
小北赶紧摇头摆手。
慕霁辰不解气,又道:“还是一只癞蛤蟆,又丑又臭……”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已经安分好些天的小北鼻子一抽,眼泪啪啪啪地往外滚,还手忙脚乱地乱舞一气。
本来,慕霁辰对自己气得不行,现在都快要气笑了。
笑是不能笑的,伤口还扯着痛。
“好了,好了,别哭,行不行?”
哄了小半夜,把自己累得半死,慕霁辰昏昏沈沈的,总算睡着了。
第二天,老汉随口问起,“你们这是谋着到阿达去哩?”
“影渊墟。”慕霁辰没有隐瞒,“阿伯,您可曾听说过医仙?”
老汉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他沈声说道:“年轻人,神话故事你也信哩?为了一个根本就莫有的啥人,你们就敢朝那个地方去哩?那可是个鬼城么!”
慕霁辰不信,“乱是乱,总归还是人住的地方吧?”
“有些个活人呀,根本就不做人咧。”老汉朝慕霁辰身上瞥了一下,“就你这身子骨,恐怕到不了那达哩。”
“嗯。”关于这一点,慕霁辰非常同意。
小北却不乐意了,冲着老汉比划开来。
“虚幽渡么?”小北的一番比划,老汉看得明白,脸色却更怪了,“那地界嘛……”
什么虚幽渡?
慕霁辰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看向小北,小北却瞪着老汉,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反正看不清,但是可以问。
“阿伯,那地方,如何?”
老汉嗯嗯几声摇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要是说起虚幽渡这个地方,那可还真跟医仙的传说扯着关系哩。不过么,它名字里虽说有个渡字,可压根就从来没出现过渡船呀。你寻思一哈,影渊国的北面那是没边界的冰洋哩,成天的下雪,落哈来的冰疙瘩比我屋里的锅都大,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活,那要渡船做啥哩?是找医仙看病哩还是去寻死达?”
“那……”慕霁辰不解,“医仙之名,如何来的?”
“人活着么,总该有个念想哩嘛!”老汉笑道,想了想,又开口讲:“你们这些修道的人,不是讲究着飞升成仙哩嘛。虚幽渡哩,听说是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在那地界上得了道,一下子就飞升咧,还成了上头仙界的大人物哩。还有一种说法……”
虽然,慕霁辰觉得老汉说的都是些没影的事儿,还是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渡船只渡那有缘的人哩,”老汉话到嘴边又咽下,他沈默了好一会儿,长吁了一口气,“除非是有……唉,算咧,你们既然铁了心要去,那就去吧。说不定世上还真有奇迹哩,只是咱们这些凡人没那个福分能瞧见罢了。”
慕霁辰很想搞清楚“除非是有什么”,转头又想:我还真把医仙传说当回事了?要是世上存在医活死人的医术,那……
“那个人”的母亲就不会去世了。
“那个人”带着他母亲找了整整一年——母子两个人离开的天启帝都,只剩他一人回来。
回来就躲着人,只在大殿上远远见过几面。
再后来……
慕霁辰又开始在心里面给自己抽耳光了。
两个人在老汉家又歇了一晚,再没有谈到医仙,虚幽渡。
晨曦微露,小北早早起身,将老汉给他们准备的干粮和水囊收拾好。
待慕霁辰醒来,小北背着他向老汉告辞,趁着清晨的凉意上了路。
老汉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远去,摇了摇头,喃喃道:“年轻人,希望你是天选的那个人……”
午时,小北找了个阴凉处歇脚。
慕霁辰靠在土墙上,闷闷不乐。
因为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因为此行的目的地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妄想。
饮了几口水,小北瞧出点名堂,在地上拣了几片树叶。
接着,他擡起头,贴在慕霁辰眼前做了个俏皮的鬼脸,把树叶贴在脸上,好似一个滑稽的小丑。
慕霁辰看到他的样子,先是一楞,随后轻叹一声:“你倒是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