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没有笑。
他也很郑重地点点头,嗯了声:“我从来不骗你。”
是的。他的确没有骗过皎皎。
他答应皎皎的一切,他都已经做到,或正在拼尽一切地努力做到。
第二日一早,皎皎与荆南枝辞行。
雁婆婆拿出几颗煮熟的鸡蛋,并着几个不小的葱花饼裹在布里,递给皎皎:“姑娘与公子莫饿着,拿去路上吃。”
阿瑶憋着眼泪抱着雁婆婆的胳膊看了一会儿,又返着身子跑回屋内,拿着一个小木盒子蹬蹬蹬跑出来,扯了扯皎皎的衣袖。等皎皎蹲下身看着自己,就把不足掌大的小木盒递了过来。
皎皎打开一看,全是些小孩子攒的不值钱的珠花。款式并不好看,有些珠子甚至掉了漆,但全被小姑娘收拾得很好,珍重地放在一起。
阿瑶抽抽噎噎地抱住皎皎的脖子,小声附在她的耳边,问:“姐姐你别走好不好?我把我攒的珠花都送给你。”
她断断续续地说:“姐姐会对阿瑶笑,昨晚还给阿瑶讲故事听,阿瑶喜欢姐姐……阿兄也对阿瑶很好,阿兄也会给阿瑶讲山外的故事,可阿兄走之后再也没回来。”
阿兄?
雁婆婆在一旁道:“是我长孙,叫做阿旭,几年前替他爹征兵征走了。”她笑了笑,面上的皱纹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更多了:“家里人都在等他回来呢。他爹娘这回也是想要去山下找人问问有没有他的消息。”
皎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后,她摸了摸阿瑶的头发,道:“我相信阿瑶的兄长会回来的。阿瑶一定要好好长大,这样阿兄回来看到阿瑶长得健健康康又快快乐乐的样子,心里才会很高兴。”
从山上下来后,皎皎与荆南枝说起雁婆婆家的事情,道:“前任的越王真的是个天生坏种,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她又与荆南枝说起越彰的下场:“他最后被丢到了难民群中,听说死得并不干脆,受了很多苦——死得痛苦本是该惹人怜惜的,但是越彰死了,暗地里称好的不知道有多少。长颍离讨厌他的人不要太多。灵鹿后来同我说,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和坊里的姐妹特地大办了一场宴席,每个人都高兴得不行,喝得大醉。”
说到这里,她反应过来:“啊,忘了和你说灵鹿,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待我极好。”
皎皎没有避讳荆南枝什么,她笑语晏晏地说了极乐坊内发生的趣事。
“窈娘是极乐坊的坊主,一直护着我们,我受她照拂颇多。”她说,“在极乐坊内,我也算是学了很多东西,学过琴,学过琵琶,还学了唱戏,可惜都是半斤八两,算不上好。”
她还和荆南枝说起了越鲥:“他也对我很好——我很多的戏文,都是他一字一字教我唱的。”
其实她还想说一些别的关于越鲥的事情,比如他常年关在高楼,是个很寂寞的人;也还想说他画画很好,后来当上国君后,长颍很多人其实都很喜欢他,还给他扔了很多花。
但后来又觉得或许不用说。
荆南枝听皎皎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说得有详有略,详的尽是些有趣的事情,说极乐坊的人对她很好,长颍的烟花很好看,那里的人都很爱花爱美人。
那些她一笔带过的事情,荆南枝并没有追问。
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又这么走半个月后,终于抵达了魏国境内。
魏地与越地的分界线,是一座名叫螭龙的山脉。该山脉内有十二群山,连绵起伏,仿若一条螭龙盘卧在地,因此得名。
山脉入口有一小镇,人口只有两三万,多的是魏人驻扎在此的士兵。皎皎与荆南枝进入魏地后,很快有人出来接应。
来人年纪二十上下,穿着一身极其显眼的靛蓝色锦衣。衣衫是由珍贵的云锦制成,近了才可见衣衫的前襟上绣满了暗色的鸟兽图案,针脚细密,鸟兽栩栩如生。
衣衫足够吸引人,但来人从远处小跑着一溜烟过来,皎皎先注意到的不是这身足够亮眼的昂贵衣衫,而是来人略显圆润的身材以及与与其身材毫不匹配的灵敏身姿。
有那么一刻,皎皎以为自己见到了一颗硕大无比的白汤圆。
白汤圆就那么滚到了皎皎和荆南枝的面前,刹住脚步。
“在下旬宗伯,见过荆将军,见过王姬。”
衣衫是合身的,但午饭吃得太多,腰带便有些紧实了,名字取得严肃丶长相却颇为喜人的旬宗伯偷偷摸摸把腰带松了松,抹了抹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