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殷王果真是拿了司徒的名号来作弄人了!居然说要替天子办三十岁生辰的宴席, 还想请诸国国君去嘉广为天子贺寿,也不晓得当今天子是否有这福气受国君们的朝拜。”
旬宗伯现今也算有一官职在身。这日进宫议完事后,他偷摸着溜到藏书阁, 与皎皎说起最近定邺的新鲜事, 没忍住啧啧称奇。
“这位殷王年岁不大, 却是个桀骜不驯的硬骨头,折腾人的本事不小。”旬宗伯幸灾乐祸,“天子还没借殷人的名头耍几回威风呢, 眼下就要被殷王架着放在火上烤, 真是可怜。”
皎皎蹙眉,听到殷鞅的名字就烦:“的确很能折腾人。”
她问旬宗伯:“国君应当不会去嘉广吧?”
天子封殷鞅当了司徒,姜室和殷人走到一块去了, 嘉广现在几乎等同殷人的地盘, 皎皎不觉得魏序那样谨慎怕死的人会天真地跑去嘉广,真的要去给她那便宜舅舅过劳什子三十岁生辰。
“国君说路途遥远,他换季之时不慎感染风寒, 哪怕想要去嘉广替天子过生辰,也实在有心无力。他命人拿出准备诸多珍宝请使臣带给天子,接着就客客气气地把使臣请出了定邺。”
旬宗伯笑容促狭,“听说这次换季病倒了许多人呢。不仅我们国君感染了风寒,燕王也患了头疾, 越王更是严重,使臣到的一日恰好病倒, 往日视戏如命的人都连着好几日没听戏了。”
皎皎都有些同情她舅舅了:“天子这回可真是被天下人看尽笑话了。”
堂堂天子办个三十生辰宴,结果没有人来参加, 一个个推三阻四,谁都把没把他当回事。
“当初仗着有殷人做后盾, 来定邺耍威风的时候,天子就该想到有今日。”
旬宗伯对天子无甚好感,乐得看天子的笑话,“他即便用脚想,也该明白一个道理:诸位国君哪个不惜命?蠢蛋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暗戳戳踩了天子一脚。
皎皎也不由再一次为她那位天子舅舅的笨脑袋叹息。
不过,想到殷鞅的个性,她还是忍不住对旬宗伯说:“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过往与殷鞅相处的日子历历在目,她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我总觉得殷王不会善罢甘休。”
旬宗伯不解:“司徒本事再大,也不会大到胆敢把三地的国君绑到嘉广去吧?”
他安慰皎皎:“王姬别太担忧。”
皎皎心想,依照殷鞅睚眦必报的处事原则,还真的未必是她想太多。
她隐隐有种预感,觉得无论是殷鞅答应当司徒,还是如今张罗天子三十生辰的事情,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她和魏人让他承受的耻辱,他绝对会报覆回来。
想到远在永宁郡的荆南枝,皎皎心中沈甸甸的。
四月底的时候,终于有消息从永宁郡传来。
郗将军过世,戎族得到消息,试图趁永宁郡上下乱作一团的时候一鼓作气攻下,哪知道永宁郡上下军民沈浸在郗庭将军去世的哀伤之馀,对害死郗庭将军的戎蛮更加悲愤。在这种心情之下,群龙无首的十万军民竟硬生生挺了七日,守住了永宁郡,也等到了快马加鞭赶到的荆南枝等人。
荆南枝抵达后,迅速收编好军队,领着三万士兵出城,半日就将城外的戎蛮击退。
戎族多日攻城不下,气势本就低落,见新到来的将军年轻神勇,功夫了得,一眨眼没看住就冲上前来杀了十馀人,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很快就收兵退去,打算改日再找机会。
消息传到定邺后,魏序总算放心,一些本是嫉妒荆南枝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的贵族臣子们也哑口无言,不管心里怎么想,当着魏序的面总要祝贺他获得一员大将。
皎皎不知道朝堂上的机锋,她正捧着荆南枝的来信一字一字地看。
比起她期待的心情,这封信只有薄薄两页,写得实在过分平淡。
两页的内容,他仅用一句话简单带过与戎蛮作战的事情,只说一切顺利,请她不必担心。除此之外,他也不说日夜兼程赶去永宁郡有多辛苦,不说永宁郡的将士们是否服他这个出身燕地的将军。
他只说沿途百姓良善,说永宁郡外的草原广袤无边,雪化后马蹄溅水而过,草原上的湖泊拼凑出蓝天,她见了一定很喜欢。
四月底,定邺早已入春。
藏书阁的楼上,皎皎单手支颐,单手捏着这两张薄薄的信纸,看着纸上工整清秀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