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前方领路的奴仆忽然停下脚步。
皎皎刚想问怎么了,就见躬身行礼,低声向前方问好:“奴见过殷王。”
是殷鞅。
皎皎呼吸微乱,手指不自觉微蜷。
脑海中思绪纷乱,一会儿是“殷鞅怎么来了”,一会儿又是“殷鞅终于来了”。仿佛从埕陵逃走那晚起,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发生。
他是来报覆她的。
皎皎无比确定。
树影幢幢,落在殷鞅的面上,半明半暗。
他对于奴仆的问好没有反应,只是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冷冰冰地丶一动不动地盯着奴仆身后的皎皎,眉眼霜寒,幽冷得像是刚从幽冥爬回人间的厉鬼。
一年过去,他的变化大到让人一眼就能发现——身形更高丶肩膀更宽丶眉眼更深邃,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依旧桀骜不驯,始终下巴微擡,一副冷淡傲慢的讨人嫌的模样。
真是冤家聚头。
皎皎沈默半晌,对领路的奴仆道:“既然已经问过好了,那就继续走吧。”
奴仆提着灯,先是悄悄看一眼身前冷笑不止的殷王,再悄悄看一眼身后神色淡漠的王姬,陷入两难。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位他都得罪不起啊。
见奴仆急得额头冒汗,最后还是皎皎看不过去,先出了声。
她擡眼看着殷鞅,平静道:“殷王深夜在此,究竟有何指教?”
“自来那些燕人魏人越人都称呼我殷人为殷蛮,我原以为中原诸国的人个个懂礼仪,今日再见王姬,却觉得不过如此。”
殷鞅嘲讽道:“魏王就是这么教养王姬的?还是王姬自矜高贵,哪怕是见到一国国君,也不愿意驻足停留,向我道声好?”
果然是找茬的上门了。
皎皎冷冷道:“那我现在向您问好,您是否满意?”
过往三百多天的日子历历在目,殷鞅看着月色下皎皎莹润无暇的动人面庞,喉头忽的阵阵痒,心底深处泛起一丝一缕细细麻麻的恨意来。
“……我很好。”殷鞅努力止住想要咳嗽的冲动,盯着皎皎,森森然一字一顿道:“托王姬的福,过去整整一年,我过得非常好。”
皎皎不为所动。
她瞥了眼侧前方听得呆楞的领路奴仆,无声叹气,知道想要靠这奴仆打破僵局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就好。”
从奴仆手里接过宫灯,皎皎率先提步向前走去。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一方天地,在与殷鞅擦肩而过的同时,她似是笑了声:“……托您的福,过去一年,我也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