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道,“您身为最接近真相的人之一,理应与我解释清楚。”
旬至良问:“例如?”
皎皎答:“例如,我父亲的事情。”
旬至良露出一个略微嘲讽的微笑。在这一刻,他显然想要说一些难听的话。但他忍住了,克制道:“您生父?我以为您不会再想听到他的任何事情。”
“我去盛阳郡的时候,见到了我的那位天子舅舅。他见我时表现得很奇怪,仿佛我是什么鬼怪似的,又惊又俱,甚至不敢与我对视。”
见旬至良沈默下来,皎皎叹了口气,道:“我开始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在变成那样疯癫的人之前,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旬至良的眼眶倏忽红了。
“是怎样的人?”他苦笑,问:“王姬确定想要听我说?您不怕我胡编乱造?”
皎皎正襟危坐:“我信得过您的品格,也信得过自己的判断能力。”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个可怜孩子。”
旬至良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坐在一侧的塌上,眼眸悠远,哑声道:“姜室想要掌控宁地,自然不希望他太过聪明。只可惜他生来慧颖,性格却太天真执拗,不甘心只当傀儡,所以后来才落了被折断脊梁的结果,彻底疯魔。”
皎皎觉得自己好似听明白了,又好似听得不太明白。
旬至良口中的人,与她从前想象中的人没有半分相同。可她又隐隐约约觉得,那的确是同一个人。
他只是太过覆杂了。可一个人之所以覆杂,不正是因为他经历得太多么?
皎皎想要说什么,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也有些哑。
她清了清喉咙,这才继续问道:“还有呢?”
可别的话,旬至良对着面前这张与宁钰足有六七分像的面庞,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要对她说什么?说她从未谋面的父亲是怎么心高气傲,又是怎么被背叛,被人践踏脸面的?说她父亲并非天生烂货,只是挣扎半生,却还是不得解脱?
什么都无法说。
“……他一生所求唯自由,可惜终生如囚鸟,不得自由。死了也好。”
旬至良失态了。他起身与皎皎道别:“我该走了。剩下的事情不该由我来说,您若想了解您父亲的事情,应当与王后聊一聊。”顿了顿,他又道:“……她的看法,或许会与您猜想的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皎皎迷惘,是说尽管那人做了那么多荒诞的事情,害她和她娘流落在外多年,她娘却不一定如她想的那般怨恨那人?
皎皎迷糊了。
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了?她一个头两个大地回到住处,晚间用膳的时候看着蕓娘,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要听旬至良的话,问问她娘当年发生的事情。
她分外纠结:到底该不该问呢?
皎皎一直纠结到晚上入睡。她没预料到的是,晚间的时候,蕓娘居然主动来找她说要与她聊会儿天。
皎皎很快反应过来:“……是伏烟对您说的?”
蕓娘坐在她床头,道:“是太傅托伏烟告诉我的。”
见皎皎坐起来,她替皎皎把被子往上拉些许,叹息道:“皎皎,一个孩子对她的父亲感到好奇是正常的。我之前不和你说他的事情,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可知晓你现在避着我小心翼翼地查这些往事后,我真是感到愧疚心疼——皎皎,他是你的父亲,无论是好是坏,我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其实都该早点告诉你的。”
皎皎急道:“要是您不想提起他,也不用与我说这些的。”
“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什么不能说的。”蕓娘轻笑,“我知道皎皎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娘我也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你待我太过小心,反而会让我觉得你是在瞧不起我。”
皎皎马上反驳:“我哪有!”
“好的好的,你没有,是娘小肚鸡肠。”蕓娘笑意敛起,道:“所以,你要听吗?”
皎皎见她神色平静,这才放下心来。
她身子放松下来,半张脸用被子遮住,小声道:“……要听的。”
蕓娘又被她可爱到。她想起皎皎小时候也喜欢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心头软了一软。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她柔声:“嗯……从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时候说起吧。”
灯火昏黄,点亮屋内的一方天地。外头大雪纷飞,屋内烧了炭火,温暖如春。
天地静寂中,蕓娘娓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