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赵家厢房内。香炉吐出袅袅青烟。欧阳庆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官窑茶盏，目光穿透雕花窗棂，落在楼下与肖霜耳语的韦晓宝身上。

“这曲中似乎隐着塞外胡笳的转调。”赵宸微微皱眉眼，面色沉重，“难不成他是......”

欧阳庆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说道：“我想起来了，不久前，这个小子在公堂解决了一个案子。这案子还和司马家有关？”

“哦？”赵宸眼睛一亮“这小家伙倒是有点意思，难不成司马家那‘拼转转’是这人想出来的，欧阳大人可知此子来历？”

“秦月楼......”欧阳庆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惊得赵宸倒退半步，“难不成是合欢宗？”

“赵兄别慌，他不过是个秦月楼的杂役。”茶烟混着冷笑从欧阳庆的嘴中喷出。

……

江雾裹着桐油气味漫上甲板，韦晓宝攥着湿滑的柚木栏杆转身时，缆绳勒痕还在掌心发烫。

远处画舫的灯笼在夜雾中晕成团团暖黄，惊起的夜鹳掠过桅杆，船身随浪倾斜的刹那，舷窗里漏出的烛光在青砖甲板上摔成细碎金箔。

“玲儿真没伤着？”这是韦晓宝的第五次追问，后槽牙被他咬得发酸。

肖霜的靴子碾过甲板缝隙里的牡蛎壳，剑鞘撞上船舷的闷响惊飞了帆索上的白鹭。

“只是手掌大块的淤青。”她抖开袖中笺纸，递给面前的韦晓宝，“司马老太不允许她见你，这是她给你的。”

“这事都怪我。”韦晓宝突然打断，喉结在脖颈上滚动。

他无意识抠着栏杆裂缝，木刺在食指划出道血痕。

“下次若见到赵岳，我饶不了他。”肖霜突然按住躁动的剑柄，剑鞘与鎏金带扣相撞的轻响淹没在浪声里。

突然，她余光扫过右侧堆叠的货箱，几串湿漉漉的脚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拿着。”韦晓宝递出信笺时，江风卷着信纸哗啦作响，“我把合作都写在里面，你一定要把这个交给玲儿。”

他正要松手的瞬间，桅杆顶端的瞭望铃突然疯响，七八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

肖霜猛地一动，一个旋身将韦晓宝撞向货堆，剑光劈开两支追来的箭矢。

韦晓宝后脑磕在鱼桶上，腥臭的盐水泼了满脸。

他抹开眼睛边缘的盐水，刚睁开眼便瞥见黑影顺着缆绳滑降，那些人身着水靠，刀刃都淬着暗蓝色。

“趴下！”肖霜一脚踹翻桐油桶，火折子擦着箭垛四处飞溅。

轰然腾起的火墙里，三个刺客收势不及，随后撞进烈焰，皮肉烧焦的糊味混着惨叫四处蔓延。

韦晓宝心里困惑，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他趁机摸向舱门，手指刚触到铁门冰凉的铜环，一线猩红突然顺着门槛蜿蜒而下。

他浑身僵住，借着桅灯残光，看见守夜船工暴突的双眼正对着穹顶——喉头那截芦苇管还在江风中轻颤，水渍沿着甲板木纹晕开诡异的纹路。

就在他后颈汗毛倒竖的瞬间，舱内此起彼伏的闷哼穿透门板。

他踹开舱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二十余尸体横七竖八瘫在舱底，每张青灰色的脸上都凝固着惊骇，烛台在倾倒的矮几上滚落，将未干的血迹照得发亮。

“玲儿！”寒意窜上韦晓宝的脊背，他转身撞向木梯。

恰在此时，整艘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甲板突然像受伤的巨兽般向右侧翻。

燃烧的桐油从打翻的灯盏里涌出，化作数十条火蛇顺着排水槽游向底舱——那里堆着二十桶黑火药。

“滚！”桅杆高处传来清叱，肖霜的长剑化作银月劈开夜幕。

主帆绳索应声而断，浸透江水的厚重帆布裹着那些追兵砸向江面，激起的浪花中隐约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

没有喘息时间，肖霜冲回大厅，满地狼藉中只剩晃动的蛛网和七横八竖的尸体，哪还有韦晓宝的身影？

倾斜的船身让血泊缓缓爬向角落，破碎的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韦晓宝！玲儿！”

回应她的只有江水拍打船板的回响，二楼传来某扇舱门在风中开合的吱呀声，混着血腥味与桐油焦臭在过道里盘旋。

……

“韦公子，韦公子。”

韦晓宝在呼喊声夹杂着沉水香中恢复了意识，刚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腕间缠绕的冰蚕丝，那泛着幽蓝的丝线正随着呼吸缓缓收缩，在皮肤上勒出细密的血珠。

“韦公子可知，你昏迷时喊了十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