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明哥领悟到了安斯不得不杀死他才能表达的爱意,女人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爱他,经由这把匕首,将她热烈又绝望的爱刺进他的身体,那爱太过浓烈绝望以至于多弗朗明哥产生了一瞬间酣畅淋漓的快感,那是比抱着女人还要狂热的快感。
他的血液流淌,突破身体的桎梏,染上她的手。
爱与血交融。
而安斯的眼里却有了恐惧。
那恐惧不应属于她,她才不应该害怕,她不曾怕过任何东西,她穿过重重阻碍来到他身边,带着一腔热血与爱意,盛着风跳跃,盛着斗兽场的欢呼,她不曾惧怕流浪与死亡,也不曾惧怕鲜血与疼痛,那同样的,她也不应该惧怕他的爱。
爱欲与死亡让他亢奋。
可安斯在那一刻却只想从这男人身边逃离。准备将竞技场新企划汇报给多弗朗明哥的迪亚曼迪见到这一幕:“多弗!”安斯回头,吓了一跳,猛地将匕首拔出,多弗朗明哥闷哼一声,血喷溅上她的裙子,匕首咣当掉在地上,像落下的一声惊雷——而确实落下了一声惊雷。
风声忽起,德雷斯罗萨迎来了她的雨季。
安斯撞上迪亚曼迪跑了出去,迪亚曼迪慌忙地跑上前,“多弗,你怎么受伤了?安斯捅的你?”而多弗朗明哥嘴角含笑,他的笑容在雷声落下的瞬间煞白,恶狠狠地:“呋呋呋呋呋呋……把她给我,抓回来……”
安斯慌忙从四楼一跃而下,在走廊巡逻的古拉迪乌斯:“发生什么慌慌张张的?电梯都不座……迪亚曼迪大人……”雷电的闪光下迪亚曼迪令人惊恐的脸惨白:“她背叛了,多弗的命令,杀了她。”
古拉迪乌斯不可置信:“杀了……?”
“这是多弗的命令!”
最终只能说:“是!”古拉迪乌斯炕上火炮,追踪安斯的身影,转角处听到这一切的砂糖眼睛睁得浑圆,慌慌张张走进电梯。
趁着她捅伤多弗朗明哥的事还没有传开,安斯要离开王宫。可整个王宫都是琵卡的身体。大门处看到了古拉迪乌斯,安斯只得碰运气,“古拉迪乌斯,多弗解除了我的禁令,我要出宫。”
古拉迪乌斯不敢相信,却只得面对了安斯叛变的事实。他扛起火炮,手颤抖着:“少主的命令,杀了你。”一句话打碎了安斯所有的希望。
他判定了她的结局。
而她不会任他摆布——
安斯要逃。
石头波浪似的翻滚,琵卡加入了战局——石头化作利刃,向她攻来,安斯咽了口血——她的身体已被古拉迪乌斯炸伤,她就要终结于此了吗?不,安斯汇聚廊道里所有的风,猛地将她冲出满是石刃的甬道,雨声煞那间清晰,雷鸣轰隆,琵卡巨大的脸像是出现在暴雨夜晚的怪物。
黑夜下的向日葵一个个低垂着头颅。
血顺着雨水流下身体,安斯站在王之高低,身后是巨大的悬崖。
她无处可退。
“你背叛了少主——” 古拉迪乌斯愤怒地喊道,火炮向她开来,安斯再无力气,她闭上眼睛,迎来多弗朗明哥对他的审判,而此时,一个小小的身体跳跃起来,挡在古拉迪乌斯前面。
她的小熊披风随风扬起,紫色的圆眼睛像是葡萄。
砂糖对她伸出手。
安斯这才想起她和砂糖说过的话:
如果有什么意外,把我变成玩具,让我逃出王宫。
“等等……不要……”
安斯发现有太多的东西她不想忘记。
他被她打时依然爽朗的笑容,他肌肉在她手下的起伏。他闻起来像是阳光的头发,他晒成棕色的手臂上的汗毛。睡觉时她捧着他的脸,用额头顶起他的太阳镜,他鼻梁有眼镜压下的浅浅的印记。安斯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呋呋呋呋的笑——从来都没有人像他那么笑。
人说大海是海贼的恋人,一场航行便是一场恋爱。那多弗朗明哥便是她鼓起最大勇气的,还未完了的航行。
八年前她抛下陆地上了他的船,两年前她当着竞技场所有观众的面向她告白,两年后她持刀,将她所有的爱意与愤怒刺进他的身体。
“我不想忘记他……”安斯哭着说,可契约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一,不准伤害人类。
二,忘记以前的记忆,重新开始生活吧。”
她的身体扭曲变形,记忆像是光线被黑夜吸走,安斯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连着夜幕下雨水与向日葵的花叶,从王之高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