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木心】
齐旻还未回答,时与愤怒到极致的拳头就已经打断了他的门牙。
“你们再敢碰他一下——”
就在时与像个刚出笼的野兽般疯狂地踢打齐旻和满脸麻子的时候,夏酌才迟钝地觉察到右臂的疼痛已经蔓延到整个身体,微弱到即将熄灭的意识里只剩下蚀骨灼心的疼……
他将最后一道模糊不清的视线落在时与的身上,已经分不清是幻是真。
“——都他妈去死!!”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时与——豁命的狠劲附在敏捷凌厉的拳脚上,每一拳丶每一脚,都是无声的嘶吼……他从不知道,一向婆婆妈妈劝他不要打架的时与竟会有这样的身手。
目睹着无力阻止的混乱场面,夏酌第一次直视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对不可控的死亡的恐惧。
如果说死亡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那么直面死亡就像在跟黑暗里栖居的巨形怪物对视。
夏酌闭上眼睛之前,视野里最后一抹颜色是穿在时与身上的染了殷红的黑……最后一丝意识盘旋于呼啸而来的警笛声里,又被警笛声四散打碎……
……
夏酌对时与叫他“小睡神”是毫无意见甚至十分同意的,但他不知道除了“嗜睡”之外,他这两天还新增了“嗜晕”的毛病。
一言不合就晕厥是什么玩意儿?
从晕厥中苏醒过来的夏酌又一次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但这一次不是在南中的医务室,而是在a市南区医院的急诊室。
“现在高中生不都流行打游戏吗?怎么还有人打架打成这样儿?”
“这不南中的校服裤子吗?谁家的学霸这么生猛啊?”
“这孩子是……袁主任的儿子吧?春节还跟他同学来给袁主任送花儿呢!”
“袁姐怎么还不来?”
“她有事儿出去了。”
“这么巧?什么事儿比他儿子被打骨折还重要?”
三个护士七嘴八舌地围观着刚睁开眼睛的夏酌。夏酌感到自己被纱布和绷带五花大绑着,同时也被交错的视线围绕着,甚是头大。
“小酌醒了?”夏酌侧过头,这才看见时奶奶正握着自己没有被绑着的那只手。
“奶奶……时与呢?”喉咙干燥的夏酌像刚从战后废墟走出来的士兵,焦急地寻找着他的战友。
“被带到派出所了。”时奶奶哽咽着说,“你醒了就好,吓的我们老两口儿都高血压了。”
夏酌一听是“派出所”而不是“抢救室”之类的,莫名放心不少,立刻又问:“爷爷呢?”
“他去买饭了。”时奶奶轻轻拍着夏酌的手,说,“喝牛奶吗?还是喝果汁儿?我打电话让老头儿给你买。”
“不用,喝水就行。您看见时与了吗?他没事儿吧?”夏酌发现时奶奶的手掌正好盖住了他左手上的输液针。
时奶奶摇了摇头,还未回答,面熟的小护士李淳已经将拧开的矿泉水递到了夏酌嘴边,一脸官司地说:“去派出所的肯定事儿不小!你也不看看另外几个人被打成什么样儿了!跟他们比,你胳膊骨折还是没破相的轻伤呢!真是不让你妈妈省心!”
“我妈呢?”夏酌这才想起来问。
“不知道去哪儿了,你还没被送过来她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了。”李淳继续批评教育面前的高中生,“你说说你个好好的中考状元,好好的清北苗子小学霸,怎么招惹上了地痞流氓啊!怎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你打架之前知不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啊?”
夏酌喝水润了润嗓子,打断道:“姐,另外两个高中生……他俩怎么样了?”
李淳被夏酌这一声没来由的“姐”叫得心里一软,叹了口气:“都是你同学吧?那俩真够惨的!一个浑身都是玻璃,搞的像个刺猬,一块大玻璃扎到大腿动脉了,调了血库的血抢救呢,得落一身疤,还好是背朝窗户撞的,不然脸得毁了。另一个,两颗门牙都掉了,醒过来得种牙去。前提是得醒过来!被打脑震荡了,没醒呢,好像挺危险的。”
“……”
夏酌在惊讶中紧急调出了回忆里的混战场面,记得除了齐旻丶周骁和满脸麻子之外,还有至少五个打手,都是年轻力壮型的,按理说,这些人以八对二,现在被抢救的应该是他和时与才对……
“他们活该。”夏酌冷漠地说。
“啊?你跟他俩不是一个战队的?”李淳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