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
终究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因我清醒时贪恋眼前的霞姿月韵,我倾倒时,便甘愿允你烈焰成池。
……
“犯懒呢还是犯傻呢?”夏酌撑起身子,替时与解下覆眼的领带,用纸巾清理着时与身前身后尚有温度的罪浊狼藉。
“犯困。”时与笑道,“还犯了会儿贱。”
“去冲一下?要不我拿湿毛巾来给您擦擦?”没有资格证的按摩师似在征求外科医生的专业意见。
“冲一下吧。”时与也坐了起来,踩在地上还是飘飘然的,不禁含蓄地坦诚道,“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卖过一番大力的夏酌赶紧趁热追问。
不料时与立刻揽过他的肩,不怀好意地笑着剜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就是哥也想让你体验体验的一种感觉。”
“别。”夏酌拿开时与的手就往客房的淋浴间跑。
“别跑!”时与拎起两条浴巾追了过去。
……
冲完澡,灯火尽灭,时与没再去撩拨夏酌,觉得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说就很好。
夏酌却还是执意问他,为什么不弹钢琴了。
时与回忆道:“一开始尝试过‘音乐疗法’,但是弹什么曲子都唤醒不了任何情绪,只让我觉得难受丶缺氧丶喘不过气。说白了,大概就是别人非要给一个瞎子看一幅《清明上河图》,然后又要求他去描述甚至赞美这幅画里的所有细节。瞎子做不到,只想毁了这幅画。”
“我上网查了以前弹过的那些曲子应该表达怎样的情绪,可是当我凭借肌肉记忆机械化地弹出来时,却什么都感受不到。有个钢琴老师跟我说过,情绪是水,大部分时间很平静,有时候会波动,偶尔也会澎湃,琴曲就是可以改变水流运动的风,有微风,也有飓风。我记得那句话,但我没办法再感受风和水的交流。
“失去情绪感知就是将水变成水泥,然后水泥渐渐凝固,直到变成一大块儿固体,把波浪丶鱼虾丶水草丶淤泥,一起凝固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一次弹琴的时候,我只想把脑子里那块儿凝固的水泥砸碎丶砸烂。”
时与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承认道:“所以我不敢弹了。我害怕那种撕心裂肺却什么都扯不断丶摘不清的无力感。”
害怕轻生的念头会再次从黑白键的缝隙里钻出来。
“与哥。”夏酌用指腹一下下地描摹着时与的每一个凹凸有致的指节和每一段平润无棱的指甲,“你的情绪没有凝固成水泥,只是结成了冰。冰是可以重新化成水的。我们慢慢等它全都融化,到时候,你还愿意跟我合奏吗?”
“跟你合奏的话,我应该可以再试试。”时与握住了夏酌惯于撩拨琴弦的手。
“我是真的很喜欢听你弹琴。”夏酌歪头靠在了时与的肩膀上,也闭目回忆,“你以前往琴凳上一坐,我就觉得周围的灯光全都会自动聚到你身上,不论在唐姐的酒吧里丶学校的舞台上丶艺术楼的琴房,还是咱们自己家里,都一样。小时候我对明星没什么概念,你从小就是我唯一想追的大明星。”
“原来是这样?”时与低头,抚过夏酌额前的碎发,在眉尾印过一吻,问道,“高二那年,你是不是以为你追不上我这个‘大明星’,所以才自暴自弃地选择放弃?”
“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放弃。”夏酌仍闭着眼睛,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选择劈出自己的一半——成为你。”
替你成为你没有成为的那个你。
时与心中一荡,毫不介意夏酌总能轻易在他心里掀起涟漪和波澜,乃至巨浪也可以。
“宝贝儿。”
“嗯?”
“这里没有琴,我给你唱首歌儿吧。”
“好。”
“你的歌儿可以给好几百万粉丝唱。”时与说,“我的琴从今往后只给你一个人弹,我的歌儿也只给你一个人唱。”
没有伴奏,也无需灯光。
时与的声音拨开经年累月的雾色,清唱的一首英文歌是john legend的“all of me”——
how many times do i have to tell you
even when you’re crying you’re beautiful too
the world is beating you dow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