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
【八十一难中,是否包括爱人。——《沙悟净》河图】
翌日,霍秋然边吃早饭边问时与要不要改签下午的机票,再跟医院多请几天假,留下来处理何艺姿的后事。
时与回答得有条不紊:“还没结案,尸体不能火化。我的手术排期很满,没有时间留下来等警方结案。我会联系何艺姿的亲戚过来帮忙。”
霍秋然完全不能适应这样冷血的时与,只得“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看夏酌。
夏酌安排道:“那我中午送时与去机场,你一会儿去赴约的话,最好跟酒店租一辆低调的车。”
他们昨晚留在酒吧街的小跑车一大早就被霍秋然开了回来。霍秋然把车钥匙递给夏酌,说:“我中午之前回来的话,跟你一起去机场送时医生。”
“不用。”时与说,“我先带夏酌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然后我们从医院直接去机场。”
“也行吧。”霍秋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时与。
他喜欢时与,想和时与谈恋爱,就算时与使出浑身解数拒绝他,他也还是喜欢时与。他知道时与眼里没有他,但那是因为时与的眼里全都是夏酌。他至少可以痴心妄想有朝一日也可以住进时与的眼里,哪怕是跟夏酌“合租”。
可是现在,时与的眼里没有任何人。没有何艺姿,也没有夏酌,只有按部就班的工作和需要完成的任务。时与说话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说出口的话如果不是在客观分析事实只会以“我”字开头。
霍秋然忽然生出一种“失恋”般的失落感,就像当年他突然听说自己暗恋的学弟被南中开除了,再也不会回来上课。
当年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追求时与。没有勇气向那么优秀的男孩子表白,也没有能力为那个男孩子做什么。
十多年过去,他又绕回了原地,依旧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区别只是,现在的他,没有勇气去追求一台冷血的机器,也没有能力去帮时与治疗心理疾病。他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一辈子都不求任何感情回报地去爱一个人。
毕竟,霍秋然想要的是一个爱人,不是一个孩子。
就算是孩子,哪怕是一条狗丶一只猫丶一缸金鱼,他们至少也会依赖你,会朝你摇尾巴……
时与呢?他真的就像一台机器。
而就算是机器,现在的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也早就给机器都赋予了或多或少的情感。比如你骂小度它就会撒娇,你骂google它就会生气。
时与呢?他什么都不在意。
霍秋然自省年少时喜欢的是时与的样貌和才艺,以及他在校外打架被南中开除的那股叛逆不羁,甚至还有一般人不敢发泄的满腔怒火。
三十岁,他为时与眼中那簇仿佛永不会熄灭的深情所倾倒。那是少年的情,无瑕,也无虑。为了谁,无所谓。
可是当这簇压根不属于自己的深情骤然熄灭的时候……霍秋然竟会望而却步。
这一念的却步,等在他身后的就是无边无垠的歉疚,也令他此生头一回产生了自我厌弃的感觉。
他找酒店租了一辆低调的轿车,独自前往昨晚那张纸条上写着的地点。
当地电台播放着天气预报,正说着今日降雨,乌云就遮住海上的太阳,过不多时,便是大雨倾盆。
既然无法开窗抽烟,霍秋然只好将随身携带的尼古丁贴片贴在了手臂上。
幸好当年他要准备高考,没有时间和心思伤春悲秋。
幸好现在他也一样神经紧绷,没工夫沈浸在低落里。
他要去见的人是“变色龙”组织里的关键人物,a市刑侦大队的资深侧写专家,鞠正寻。
……
出发去医院的时候,时与坚持开车,说夏酌肩膀有伤,必须注意驾驶安全,还坚持要在机场把车还了,让夏酌打车回酒店,等他走了就让霍秋然给夏酌当司机。
在医院打完针又重新检查了夏酌的肩伤,时与在开往机场的路上收到了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两小时的短信和邮件通知。
天气确实不好。天降暴雨,电闪雷鸣,高速也开始拥堵。在路上还没堵半小时,时与又收到了航班再次延误三小时的通知。
他把手机扔给夏酌,说:“再这么延误下去,估计明天才能走了。你下午有空吗?”
“嗯?有空。”夏酌其实也不想让时与这么快就回去上班。两个人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度个假,结果根本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