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的柏油路上冒着蒸腾的热气。另一个星球,原始而神秘。
夏酌按照gps的指示,减速,拐进一个小岔路。
岔路口除了标准化的路标,还有一个被晒得颜色很浅丶字迹干裂的木牌。
木牌上标注的是一家心理诊所的医生的名字。
心理医生是纳瓦霍族人。他年轻时离开这片印第安保留地到繁华的都市里求学多年,中途选择返回家乡,开启新的学术之旅。
他的研究方向是将现代心理学和印第安人古老的心灵疗愈法进行科学有机的相互结合。
时与是拒绝的。
他看了这个纳瓦霍族医生的网站,隔着屏幕都能闻见不可信丶不靠谱的气息,根本不像心理诊所,倒像是用水晶球丶愈合石丶塔罗牌堆砌的,熏着香给人算命或者驱除邪气的地方。
时医生给出的预判是:“骗子。”
夏酌说:“反正也路过,与其只看风景,不如了解一下当地人的文化,体验一下纳瓦霍族的古老文明……”
时医生打断道:“你叫魂叫上瘾了?”
“……和现代心理学的碰撞。”夏酌说完了要说的话。
闭眼休息之前,时医生还是说“不去,pass,不要浪费时间”。
但是今天开车的是夏神。
犯罪心理学家觉得,反正自己都已经犯罪了,心理学家的名号也大可扔掉了。
扔在另一个星球上,挺好。
时医生睡醒一觉,夏神已经把车停好,并打电话确认预约,跟纳瓦霍族的医生说,我们到了,在门口。
“下车吧,与哥。”夏酌走到副驾,为时与打开车门。
时与双手插兜,上下打量着这间号称心理诊所的心理诊所,面无表情地问夏酌:“成吉思汗的坟墓为什么会在北美洲?”
这家心理诊所的外观设计沿用了纳瓦霍族的古老建筑风格,又融入了现代元素,所以远看像盖着红土的蒙古包,站在门口看又像一座规模不小的中原帝陵的入口。
夏酌揽过时与的肩膀,笑着将人推着往前走:“与哥,你早都从hell毕业了,跟我去坟墓里体验一场心灵之旅还能把你怎么着了不成?”
为他们开门的是心理医生的妻子兼助理,一位同样肤色黝黑的纳瓦霍族人。
妻子的英语说得不如丈夫流利,因为妻子从未离开过这片印第安人保留地。妻子用带口音的英语热情地对时与说:“欢迎,请进,请跟我来。”
这样的迎接使这家诊所像极了旅游景点。
时与立刻卸下防备,暗想,这儿肯定是个假的心理诊所,还住着个假的心理医生。我头疼,我要睡一觉了。
时与离开夏酌的视线后,英语流利的心理医生给了夏酌一套耳返设备,像录制节目,也像fbi出任务。不过两者都不是。
医生告诉夏酌:“我要和来访者用他的母语交流,用母语才能更接近他的心灵,所以我和他的交谈必须通过你的声音。”
原来这是一套同声传译设备。
夏酌戴上设备,随医生走进一间圆形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没有水晶球丶愈合石丶塔罗牌,但是的确有熏香,而且完全不像一间心理咨询室,倒像是奇怪的中药铺子。一整面圆形的墙壁都是一格一格的正方形小抽屉,木质的,看不到里面藏着些什么。
格子柜与工作室的内部空间隔着一道圆形的玻璃,玻璃上有两道门,一个是他们进来时的入口,另一个在入口对面。两道门都还开着。
夏酌不禁犯起嘀咕,有点后悔没听时与的,心想,最好是骗子,不是杀人越货的黑店,我可不想把骨灰装进那些格子里。
时与在纳瓦霍族女人的指点下坐到半躺靠的柔软皮椅上,皮椅位于圆形咨询室的正中央。女人轻轻将他的眼镜取下,拿在手里,从入口对面的玻璃门走到柜子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放了进去,然后窸窸窣窣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方形小抽屉,取出一些东西,准备therapy session。
好不容易躲开外面的大太阳,又躺在比酒店的床还舒服的人体工学皮椅上,时与早已缓缓闭眼,终于能续上他刚才在车里没有睡饱的那一觉。
女人托着一盘小器皿和小器具走到时与身边,医生则走到玻璃门后,关上两道玻璃门,绕着圆形的工作室慢慢踱步。
夏酌的耳机里传来医生的声音。玻璃隔音,他在医生的指示下摘掉耳机,便听不到医生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