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目观察了许久,直到反覆确认了那微弱却起伏的呼吸还在,才出声唤了一句:“稚娘。”
可是,她却没有醒来。
李暻擡手想要扶在她的肩上将她唤醒,但快要碰触到时,却因指尖突如其来的发颤又骤然停下。
怕她发现了自己的慌乱,他将手掌握成拳,收回袖下,才再一次唤道:“稚娘。”
这下,崔稚晚总算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没有察觉到李暻松了一口气,她就这样侧躺着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同他说:
“方才做梦时,还看到了你。本以为,那便是最后一面了。
“可李暻,你竟真的来看我了呀。”
“胡说什么!”李暻轻斥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厉色包裹在内:“日头消了,外面冷,我扶你……”
甫一触手,他才骤然察觉,她竟冷的毫无温度,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李暻蓦然楞住,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崔稚晚,你骗我?!”
上一回团拜会前,她通过服食甄立权留给她的特殊药丸想蒙蔽他的眼睛,可李暻却根本不信她会好的这样快。
所以,这一回,她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来假装自己的身体有在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以便让他相信,尚有许多馀生,足以共度。
“不骗你,又怎么能催促圣人动手废后呢?阿善,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崔稚晚打趣道。
见李暻满脸阴霾,她伸手拉住他的袖侧,摇了摇,浅声哄道: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不然的话,我最后见到的便是你发怒的模样了。”
李暻「唰」的将袖子抽回来,冷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见状,崔稚晚想要撑着凭几坐直身子,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做到。
她只好又擡起笑脸,望着李暻,故作委屈的道:
“阿善,我好冷呀。你扶我进屋里,好不好?”
李暻终究还是不忍心,便只能让自己再次去触碰这个已近冰凉的她。
崔稚晚不要李暻抱,非要闹着自己走回去。
可刚到廊下,她又哭丧着脸说自己走不动了,赖在栏杆上坐下,不肯挪动分毫。
李暻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去取大氅和暖炉。
她还是不要,反而摇着他的衣摆,娇声说:
“是太凉了。不过,只要阿善坐在我旁边,让我靠靠,我就不会再喊冷啦。”
此刻,除了顺着她,脑中逐渐空白的李暻,根本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见他僵直着坐下,崔稚晚倾身侧倚着他,优哉游哉的说起了过往:
“景隆十七年,一个老神医说我寒邪入体已深,活不了多久了。
“我便想,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没有见过「太子殿下」,怎么能就此死掉呢?所以,我立刻就赶回了长安。
“谁知,还没等我想出办法见你。李暻,你竟然要娶我了。
“上天对我太好了,是不是?”
见身边之人仍旧一言不发,崔稚晚又继续道:
“那老神医还说,我活不过二十岁的。可如今,已经过了他所说的那个大限之日足足七年。
“阿善,你我都已经尽力了,便已经足够了。”
“足够?”
李暻终于有了反应:
“崔稚晚,你觉得足够了,就可一句话也不提前告知于我,自己悄然走掉吗?”
他将她的手握的死死的,早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五感的崔稚晚,竟恍惚觉察到了疼。
“稚娘,不够的,远远不够。
“既如此,是不是我也可以不征求的你同意,便强行让你继续留下来。”
他好像不知应说些什么,声音虽还竭力保持着冷冽却温柔的音调,可出口的每一话皆是乱的:
“崔稚晚,你分明说过会「一直」陪我走下去的。”
崔稚晚转过头,将下巴压在他的臂侧,忽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呢?
“李暻,你通过废后向世家大族宣战,崔稚晚的作用便再也没有了。
“我已经完成了对你的承诺了啊。”
无可奈何的嗤笑一声,李暻半天才出口道:
“我竟不知,自己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