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旋
一众打架策略里,简云桉最喜欢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操作简单又无道德负担。
短暂的气血上头后,她很快冷静下来,迅速组织语言筹谋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不就“造谣一张嘴”么?好像谁不会似的!
简云桉重新昂起聪明的小脑袋,脸上怒意褪去,鬼上身似的忽然展开一个慈祥的微笑,以和冉沙方才同等浮夸的神色惊喜说道:“呀!小沙回京啦!小孩子个头蹿得就是快,先前你来简府找成仁玩时比现在矮大半个头呢。”
其实冉沙大简云桉一岁,但简成仁是简云桉母亲怀她时简玠在外偷腥所生,小简云桉半年,将冉沙当混球弟弟的狐朋狗友来看,她这姐姐架子也不是不能端。
冉沙跟简成仁刻意为她定制的“情深缘浅的已嫁人白月光”兼“大婚当日闹逃婚的心有所属出墙红杏”剧本还不待惹人唏嘘,就被简云桉亲手撕成了姐味儿,围观看客们大半失去了兴致。
坏人兴致可不是小仙女该做的缺德事。
于是紧接着,简云桉又递上了自己刚亲手编好的新剧本。
冉沙被这突如其来的姐味发言砸晕了脑子,简云桉乘胜追击步步紧逼。她先往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做作地蹙起眉来:“刚刚成仁还跟我一起在这儿等着见你呢,这孩子……你们什么没做过?两年不见而已,这会儿见个面害羞什么?”
她自言自语嘀咕的音量恰到好处,既能让周围一小圈人听见,又显得表演痕迹没那么深。
冉沙虎躯一震,瞳孔一缩,菊花都莫名紧了紧,下意识转身想逃,倒更有欲盖弥彰之嫌。
简云桉上前一步叫住他,摆出副“我为你们操碎了心”的神色最后将误会加深一层:“冉校尉,你可知成仁他为何……至今没有娶妻?”
普信男娶不到老婆还能为啥?目前还没人眼瞎到能看上他呗!
可想象力丰富的围观群众显然不会这么想,耽美自古就比狗血言情更有市场,一道道射向冉沙的视线登时不对劲起来,还不乏好事者抻长脖子苦寻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
虽不知军队进京前简成仁散播了多少谣言,影响了多少人的判断,至少在官道上这一场简云桉取得了暂时性丶压倒性的胜利。
她眉梢忍不住地微微扬起,眼中矜持地转过几许得意又狡黠的光芒,没留意走在前头的景嘉瑞面色阴沈得能掉下冰碴。
冉沙走的时候脸几乎成了绿的,简云桉迫切想跟景星延分享自己堪称完美的随机应变,欢天喜地回到尹宅却被静和告知景星延今日午后被尹冰旋叫归了家,一直挨训到现在,有近两个时辰了。
“夫人今日生了好大的气,她上回这么生气时足足罚了侍郎三十棍呢!”静和最后说。
简云桉记起她嫁进来后的第一次请安,因为贪睡迟到,害景星延挨了打。
在尹宅待了月馀,她对尹冰旋的脾性也算略有了解。尹冰旋不爱计较,待人接物堪称宽容,但严厉起来谁劝也不听。大概曾在景家受过婆婆苛待,自己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尹冰旋从没罚过她,甚至无一句重话,还鼓励她画陶瓷画,做一番事业,不可谓不好。但若将她的过错都交由景星延承担,此举亦矫枉过正丶有失偏颇。
“少夫人,外头那些流言究竟……”静和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还能是什么?有心人空穴来风,”简云桉匆匆撂下重烤好的瓷盘:“我出去一趟,不必跟着。”
简云桉原想赶到尹冰旋的院子,将误会解释清楚,走到一半觉得不行。无论事实怎样,都已经令景丶尹两家蒙了羞,这么点破事闹得满城风雨本就滑天下之大稽,她怎么还敢去尹冰旋面前辩白?
再者,新婚翌日请安那次,她也坦诚了是自己之过,尹冰旋不照样罚了景星延?
想到这儿,她脚下转了个弯,先发制人往祠堂拐去。只要她先把罚领了,尹冰旋就没理由让景星延替了。
推开祠堂门,虔诚的香火味中,一名干练的中年女人从蒲团上起身,询问简云桉的来意:“少夫人是来请香?”
“我来领罚。”简云桉说。
“领什么罚?”婆婆又问。
“领……十棍吧。”简云桉不知棍子多大,只是觉得个位数听着怪寒碜,再多又舍不得自己这身皮囊。
婆婆摆手笑笑:“老奴不是问这个,而是问您此罚为何而领,尹宅的罚不是随便领的,您得领得服气丶领得明白,如此这皮肉之苦才不算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