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随小黄门入宫时,已是夜半。
皇宫里很安静,唯闻夜风,穿过甬道,呜呜作响。
在穿过一道宏伟大门后,繁华的宫廷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金市一般热闹的市肆布局。
历代皇帝各有癖好,刘宏最喜假扮商人,他特意在西园修建了一比一还原的市集,让宫女、太监们陪他玩闹取乐。
虽说此举颇显荒唐,但也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帝王。
削除外戚,分权中枢,大兴党锢,压制士族,北征高句丽,开疆拓土。
这些,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张燕清楚,跟这样的帝王打交道,得小心,得懂得隐藏自已,最好是向司马老贼看齐。
不多时,张燕被带到一处肉铺门外。
蹇硕在门前站着,他见张燕来了,瞥了眼,没给好脸色。
小黄门躬身退下,蹇硕推开门,冷冷道:“陛下在等你。”
张燕浅笑颔首,走进屋内。
此时,刘宏正倚在榻上,张让在一旁伺候。
这场景倒颇似慈父照料幼子,十分温馨。
倒也难怪这皇帝会说出‘张让是我公,赵忠是我母’的千古名句了。
在这冰冷的皇宫内,政治的漩涡中心,自幼孤苦,只是傀儡的小皇帝,只能将自已全部的情感需求寄托在宦官身上。
也唯有宦官,因利益与皇帝紧密相连,才是可以信任的。
“臣张燕,拜见陛下。”
张燕故意表现的很顺服。
他刚要行礼,刘宏便抬手制止。
“爱卿,免礼。”
张燕一愣,今天皇帝怎么这么客气?
他正纳闷,张让从角落取来一个马扎,送到了他眼前。
张燕见状,维持好自已顺服的形象,恭敬接了过来。
刘宏笑道:“爱卿,莫要拘束,放轻松。”
“是,是,是——是,陛下。”
张燕影帝附体,故意结巴起来。
刘宏正在品尝葡萄,瞧着张燕的样子,直接笑喷了。
他道:“爱卿,上次觐见时,你可是临危不惧,颇有胆色,今日怎反倒这般了?”
张燕继续表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陛下,上次臣来,是为陛下解忧的,这次臣来......"
“爱卿,放宽心。”刘宏嘴角含笑,“今日月旦评,你表现的很出色,朕要好好奖赏你。”
“臣——惶恐!”
张燕滑落马扎,叩首谢恩,一套动作,表演的极其丝滑。
刘宏瞧着张燕,颇为满意。
他道:“朕一向赏罚分明,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不敢妄求。若陛下执意要赏,恳请陛下允许,让臣在鸿都门学,开设报刊,弘扬皇恩。"
“哦?报刊?”刘宏来了兴趣,“详细说来。”
张燕抬头直视刘宏,目光坚定:“陛下,这报刊,类似于朝廷邸报,以鸿都门学的名义刊印,分发天下,当今天下纷扰,士族世家以学术扬名、以舆论掌势。朝廷虽定乾坤,民心士气却多为世家所控。是非公道,尽由世家口舌分说,百姓百官只闻其言,不见圣意。”
“臣以为,设立报刊,可为陛下开辟一条非官方,但可直达天下的声音,将圣意传至四海,夺回舆论主导。”
刘宏正襟危坐,听得仔细,他抬手,示意张燕继续。
“此报刊可分三用:一以时事为主,辅佐朝廷,昭告政令,澄清谣言;二以文章为辅,品评天下,针砭时弊;三以才学为引,广纳贤才,遴选国士。如此一来,不仅可压制世家舆论,更能凝聚寒门士子之心。"
“若按月刊印,分发各州郡县,既让百姓感受朝廷恩德,又能化解地方离心。这报刊便是陛下的耳目喉舌,可使天下皆知皇恩浩荡。此举既可弘扬今文,又能巩固皇权,实乃千秋大计!”
张燕言罢。
刘宏注视着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