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其实是一个很精明的帝王,他已经看到,张燕口中的报刊,可以给皇权带来的好处。
有草纸、活字印刷术在,刊行的成本已经不是问题。
操作得当的话,效果可比发动党锢要强太多了。
想到这儿,刘宏已经兴奋起来。
他不是不清楚帝国的症结在哪里,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比较合适的方法罢了。
不过,士族向来把控着社会言论。
这报刊要是搞起来,那可真是在剜世家的肉!
帝国可承受不起像黄巾起义那般规模的民变了。
想到这儿,刘宏火热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他眉头紧锁,十分纠结。
张燕见皇帝犹豫不决,立时高声呼喊:
“陛下!”
刘宏一个激灵,蹙眉看向张燕。
张让也被吓了一跳。
他指着张燕,斥责道:“混蛋!你要干什么!”
张燕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刘宏,似有想说的话。
刘宏抬手,示意无事。
“爱卿,有什么话,说吧。”
张燕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陛下,说句不好听的,大汉立国四百年,现如今,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何故!?”
“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田连阡陌,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朝廷无税可收,无赋可征!”
“倘若再不下定决心,压制世家,再过几年,朝廷成了空架子,世家之中,必出王莽!”
“到时,朝廷危矣!陛下危矣!”
张燕说的是掏心掏肺,大义凛然。
刘宏面带愠色,已是眯起双眼,带着杀气。
张让站在一旁,愣了一会。
他没想到,自已这傻义子,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谁说帝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了,明明就是百姓安居乐业,处处都是盛世繁华才对!
他指着张燕,厉声道:“放肆,张燕!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张燕没有做声,只是盯着刘宏。
这些话,可都是王仁他们一字一句帮他设计好的。
他们在赌,皇帝有重振大汉帝国的雄心,那个只在西园里贪图享乐的昏君,只是他演给世家的假象罢了。
刘宏再次抬手,制止了张让。
他淡淡道:“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在朕的耳旁,说过这样的话了,朕有心整饬天下,但你张燕,是国士吗?”
张让闻言,心中一震。
他没想到,刘宏竟会在张燕面前流露出这样深沉的雄心壮志。
那隐隐透出的帝王锋芒,令他有些恍惚。
要知道,刘宏是他一手看着长大的。
从当年被窦太后选入宫中,稚气未脱地坐上帝位,到小心翼翼地讨好朝臣,伪装成无害的傀儡皇帝;再到后来,他暗中积蓄力量,步步为营地铲除外戚,重掌朝廷权柄。
张让亲眼目睹他如何改革吏治,压制世家,逐渐从一个少年皇帝蜕变为城府深沉、心机卓绝的帝王的。
他从未见过刘宏像今日这般,当着臣子的面,露出如此直白的野心与抱负。
张燕见有戏,立刻抛出最后的底牌。
“陛下,给臣一个月,一个月后,臣可用这报刊,替陛下,筹钱百万!”
“真的?”
刘宏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正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
什么世家,什么外患,有钱有兵,才是王道。
刘宏深谙此道。
这是他筹建西园军的原因,同时也是他卖官鬻爵的原因。
毕竟,这天下的官吏,反正都是你世家举荐安排,倒不如我再倒一手,卖于你们,还能换些军费。
倘若张燕真有筹钱百万的法子,他自以国士相待。
张燕高声道:“臣,不敢欺君!”
刘宏颔首,露出微笑。
他起身,上前亲自搀扶起张燕,又拍了拍他的肩。
“卿若真能如此,朕必以国士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