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幼院的梧桐树抽了新芽,林溪将显微镜对准载玻片,睫毛在玻璃反光中投下细碎的影。阿香捏着棉签的手突然一颤,碘酒滴在桌案上晕开褐斑:"林大夫,您颅内的金属片…在渗血。"
铜镜里映出纱布边缘的暗红,像雪地里绽开的梅。林溪抬手压了压发髻,银簪尖在阳光下晃过冷光:"去地窖第三隔间,取标'血清丙'的蓝瓶。"她语气平静,唯有尾音泄出一丝颤,像绷到极致的琴弦。
阿香咬着唇没动,泪在眼眶里打转:"昨夜的《茉莉花》琴声过后,您就一直在咳血…"
"快去!"林溪陡然提高声调,镜中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窗外的管风琴声忽地变调,4370kHz的摩尔斯码刺入神经,她扶住桌沿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木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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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淞口的江风卷着咸腥扑进货轮底舱,明台将军大衣裹在林溪肩头,指尖无意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淮安的药送到了,但戴笠的人…"他话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缩——她颈侧纱布渗出的黑血已结成蛛网状,在白大褂领口洇出狰狞的纹。
"你该去保护送药队。"林溪偏头避开他的注视,垂眸整理药箱。镊子与玻璃瓶相撞的叮当声里,她苍白的唇抿成直线:"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明台突然攥住她手腕,掌心滚烫:"看着我!"他力道大得惊人,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三年前南京中央医院,你给我取子弹时说'医者当惜命',现在呢?"
林溪挣开他的手,医用镊子"当啷"砸在铁板上:"那时我不知道子弹嵌在主动脉旁三毫米!"她猛地抬头,眼尾泛红似染了胭脂,"就像你现在不知道血清里混了什么!"
货舱陷入死寂。明台喉结滚动,抬手抚上她发颤的肩:"至少让我…"
"砰!"镀金匕首穿透舱门,戴笠的冷笑割裂空气:"好一对亡命鸳鸯,不如把婚礼办在黄浦江底?"他斜倚门框,指尖把玩着遥控器,猩红的按钮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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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幼院地窖的煤油灯将人影拉得鬼魅般摇曳。阿香握着手术刀的手不住颤抖,刀尖在乙醚蒸汽中折射出虹光:"林大夫…我、我下不去手…"
"看着我。"林溪扣住她手腕,纱布下的眼眸澄澈如月下深潭,"当年你阿爹肠痈穿孔,你举着油灯看我手术整夜。"她引着刀尖抵住自已太阳穴,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你说'要当能救人的大夫'。"
阿香泪珠砸在手术巾上,晕开朵朵暗花:"可这是您的…您的…"
"是医者的天职。"林溪将乙醚面罩扣在脸上,纱布下浮起虚弱的笑,"记得用南田的血样冲洗创…"剧痛截断话语,她猛地攥紧床单,指节泛白如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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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教堂的彩窗将月光滤成血琥珀色。明台将林溪按在忏悔室长椅,枪管抵住她太阳穴的纱布:"你早知道自已颅中有两颗炸弹?"他嗓音嘶哑,扣扳机的食指痉挛般抽搐。
林溪仰头望进他眼底,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惊:"春分日的钟声会激活它们——正好是淮安送药队抵达的时间。"她抬手覆上他握枪的手,掌心薄茧摩挲着他虎口的枪茧,"你教过我,狙击手要算好提前量。"
管风琴骤响《安魂曲》,戴笠的鳄鱼皮鞋碾碎彩玻璃:"真是感人肺腑!"他晃着遥控器步步逼近,"可惜你们…"
话音未落,林溪突然拽住明台的领口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药香,她的睫毛扫过他脸颊,冰凉的手滑入他后领。银簪尖刺入穴位的瞬间,明台瞳孔涣散,踉跄着倒入她怀中。
"告诉淮安…"她在戴笠扣动扳机前撞向管风琴,"密码是《茉莉花》降B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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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台的无影灯"滋啦"炸出火花。阿香额角汗珠滚落,刀尖挑出最后一块金属片:"成了!林大夫,成了!"她哽咽着举起镊子,染血的弹片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收音机里《黄河大合唱》的声浪吞没了爆炸倒计时。林溪苍白的唇弯起弧度,纱布下渗出细碎的笑:"把血清…送去淮安…"话音渐弱,她垂落的手被阿香死死握住,指尖还沾着明台后颈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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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舢板上,明台展开染血的《良友》画报。泪痕晕开孩童笑脸旁的新墨迹:"梧桐年轮第三圈,有你要的答案。"他颤抖着挖开树根,褪色的银戒与手术刀纠缠成结,宛如乱世中最温柔的死扣。
晨雾中的慈幼院飘来药香。头缠新纱的女子立在梧桐下分药,某个农妇接过疫苗时突然驻足——竹篮底的红星胸针映着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