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面浮着菜帮子与传单残屑,慈幼院斑驳的砖墙上新贴了限价令。林溪倚在二楼回廊,指腹摩挲着银戒内侧的刻痕——昨夜用显微镜才辨清,那圈发丝缠裹的竟是苏皖交界的地形图。
"林大夫该换药了。"阿香端着搪瓷盘轻手轻脚推门,盘中纱布渗出淡黄药渍,"明长官说您再下地走动,就锁了地窖的手术室。"
林溪将银戒藏进领口,窗柩漏下的光影掠过她后背绷带。三日前取脊髓的伤口仍在渗血,却比不上掌心灼痛——那是攥碎氯气瓶时溅到的强酸,如今裹着纱布像朵枯萎的白玉兰。
"外滩的学生又游行了?"她听着远处隐约的呐喊,指尖蘸水在桌案勾画银戒地图,"今早收治的烫伤工人,裤脚沾着油印传单的颜料。"
阿香拆绷带的手一颤,镊子碰翻了酒精瓶:"警察厅的装甲车都出动了,说抓了十几个...啊!"她突然掩住嘴,盯着林溪后背倒抽冷气——狰狞的旧疤上叠着新缝线,宛如地图上交错的河网。
法租界公董局的钟敲过七下,明台拎着牛皮纸包闪进后厨。他今日换了青布长衫,襟前别着朵褪色的茉莉绢花,那是林母生前最爱的式样。
"复兴社在十六铺码头截获药品船。"他将油浸的档案袋铺在砧板上,葱油香混着血腥气,"戴笠把茶毒十号混入盘尼西林,走长江水运。"
林溪用银簪挑开火漆,母亲年轻时的证件照滑落掌心。1931年北平协和医院的钢印下,职务栏赫然印着"细菌学研究室副主任",而推荐人签名龙飞凤舞——竟是隐居沪上的犹太化学家罗森塔尔。
"家母从未提过这段经历..."她抚过照片边缘的德文批注,忽觉银戒在胸口发烫,"罗森塔尔诊所旧址,不就是银戒地图标注的红圈?"
明台握住她颤抖的手,长衫袖口露出半截绷带:"今早联络站破译了林母遗物——民国二十六年,她参与过罗森塔尔主持的霍乱疫苗研发。"
窗外惊雷骤起,雨点砸在晾晒的纱布上。阿香举着电报冲进来,发梢还粘着传单碎片:"中和剂在苏北见效了!但徐州传来新疫情,症状像...像林大夫当年的茶毒三号!"
霞飞路诊所的彩窗爬满雨痕,林溪凝视着培养皿中的菌株变异体。紫光灯扫过母亲的工作日志,1937年8月15日的记录洇着泪痕:"日军强征实验室,罗森塔尔拒交霍乱菌株,被押往虹口宪兵队..."
她忽然掀开显微镜罩布,将银戒嵌进载物台的卡槽。四百倍目镜下,发丝间的鎏金纹路显露出等高线符号——罗森塔尔诊所地下竟有直通黄浦江的排水涵洞。
"我们需要这个。"她将手按在母亲与犹太科学家的合影上,"当年霍乱疫苗的低温储藏室,或许能保存脊髓抗体。"
明台抹去窗玻璃上的雾气,街角戴礼帽的男人正在对表:"诊所早被改成警察分局,今夜有暴雨,排水涵洞或许..."
惊雷吞没了后半句话。林溪已披上白大褂,将母亲遗留的铂金怀表揣进内袋。表盖内层镜面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与罗森塔尔实验室的安全门如出一辙。
子夜的涵洞漫着腐臭,阿强用美制钳工刀撬开生锈的格栅。明台举着防水电筒,光束扫过砖墙上的抓痕——那刻痕竟与林溪后背的伤疤走向一致。
"是母亲的字迹!"林溪抚过墙缝里的德文密码,铂金怀表镜面折射出虹膜识别图案,"她把自已的生物信息刻在砖石..."
气压门嘶鸣着开启的刹那,霉味裹着寒气扑面而来。低温室的白炽灯管依次亮起,陈列架上数百支疫苗安瓿瓶泛着幽蓝,瓶身标签的日期凝固在1937年8月13日。
阿香突然尖叫着后退,冷藏柜玻璃映出扭曲的人影。戴笠的枪管抵住明台后心,嘴角的雪茄烟灰落在林母日志上:"林小姐该谢我,若不是炸毁虹口监狱,令堂的科研成果早落入日军之手。"
林溪悄然拧开铂金怀表,镜面闪过一道激光:"所以你逼死我父亲,又用母亲遗物设局?"她指尖抚过疫苗瓶上的尘灰,"可惜你忘了,暴雨会灌满排水涵洞——"
闸门爆破声轰鸣而至,江水裹着旋涡冲进地下甬道。戴笠的礼帽被气浪掀飞,明台趁机反剪他手腕,枪声在密闭空间炸出耳鸣。林溪扑向控制台的瞬间,铂金怀表镜面折射的激光束精准切开通风管道。
"走!"她将疫苗箱塞给阿强,"顺着水流方向游,涵洞出口在十六铺码头!"
苏州河面浮起鱼肚白时,最后一支疫苗完成分装。林溪瘫坐在慈幼院台阶上,掌心的烫伤又渗出血丝。明台用染血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