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茵攥紧手，哑声喝道：“萧煜驰！”

旁边沈君柏的太监没想到会被李婉茵撞见，立即‘哎呦’一声，仿佛很惊讶：“这崔氏昨日惊扰帝君，帝君不过罚她跪了一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他立刻呼喝侍卫，声音尖利：“快把人带下去，不要脏了陛下的眼睛！”

身后的侍卫立时上前抓人，猝不及防的萧煜驰狠狠摔倒在雪中。

可他眼中只有崔莲生的尸体，不顾侍卫拉扯，萧煜驰又挣扎着爬起来，一声咳嗽，鲜红的血刺入李婉茵的眼。

李婉茵心一揪，下意识低喝：“住手！”

萧煜驰什么都听不见，只将那血胡乱擦了一下，又紧紧抱住尸体自言自语道。

“大嫂，我带你回家，走，我们回家……”

他步伐踉跄，背影孑然。

背着那尸体穿过长长深宫，走出宫门来到关押萧氏女眷的院子。

一推门，却见所有女眷都等在那里，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他的二嫂温如君。

萧煜驰一怔，接着轻轻将大嫂的尸体放下，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空洞而嘶哑：“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说不出其他的话。

温如君跪下去，轻抚崔莲生睁开的眼，语气温柔无比：“莲生，别担心，我们没事……你好好上路。”

她知道，莲生是担心她们才闭不上眼。

她从小就这样，身为将军之女，嫁给太子后，总是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手抚过，那眼睛终于阖上。

温如君眼泪骤然落下，痛哭失声。

第10章

身后众人也呜咽起来，整个院子一片哭声。

萧煜驰呆呆听着，突然，重重磕起头来！

一下，又一下！

这一切是他的错！

为什么死得不是他！该死的明明是他啊！

额头沁出暗红的血，萧煜驰却完全没感觉。

温如君看得触目惊心，眼泪更加汹涌，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煜驰，煜驰，你别这样……”

萧煜驰无法在磕下去，胸口一直卡着的血剧烈翻涌，他想哭，想喊，为什么喊不出！

下一秒，一口血蓦地喷薄而出洒了满地。

萧煜驰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萧煜驰一睁眼便看见了温如君担忧的脸。

温如君在用温热的帕子擦他的脸。

萧煜驰目光却落在那双手上。

那双纤细的手上都是冻疮，红肿粗粝。

这曾是天下第一才女的手，曾经抚琴作画，写出过惊艳绝伦的诗词。

如今却……

萧煜驰的心被细丝缠紧，绞痛不已。

咳嗽了几下，他按住温如君的手：“二嫂，我想去见大嫂。”

来到正堂，所有人都穿着白孝衣。

崔莲生遗容已经被整理好了，她闭着眼，若不是脸色青白，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温如君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故人：“可惜，莲生最爱的红缨枪不在，无法陪葬。”

痛彻肺腑的感觉传来，萧煜驰重重在灵前跪下。

温如君一边烧纸钱，一边温声道：“煜驰，我昨晚梦见二郎了。”

萧煜驰心尖一颤，呆呆看她。

“他还是我们初见时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唤我小娘子”3

温如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

萧煜驰知道，当初二哥死皮赖脸娶的二嫂。

说起来，二哥洒脱不羁，最不喜读书，却对高情远韵的二嫂一见钟情。

往日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如今却永隔人世，如梦如幻。

萧煜驰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太监嚣张走进，张口便是：“侍犬三殿下，还不回去伺候帝君！”

萧煜驰脸颊颤了颤，牙关咬得死紧。

温如君手也一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萧煜驰，眼神不忍而悲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轻抚了一下萧煜驰弯折的脊背，语气平静：“煜驰，去给大嫂上最后一柱香！”

说完她起身将身上最后一根银钗塞给太监，奉承一笑：“劳烦公公再稍等一会儿。”

萧煜驰不想离开，但看了一眼这满园素缟的女眷，他握紧的手又松开。

他点燃一炷香，举过头顶敬上。

一下，两下，三下！

他又送走一位至亲……

红着眼最后看了一眼大嫂，他起身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