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三更,一轮残月倒映在如墨的天空下。
满载俘虏与伤者的两支队伍接连返回京城,分别进入锦衣卫和东厂的衙门。血腥与疲惫的气息在冬夜的朔风中弥漫,让人感到肃杀森然。
沈易随顾鸣山一同回到镇抚司。一路上,肩伤又被火铳擦破,带来的痛楚让他几乎难以保持清醒。可一想到此战收获了几名“活口”兵痞,也许能撬开当年沈家惨案之谜,他内心又燃起一股执着的斗志。
“少爷,你撑住。”老王搀扶着沈易,让他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柳如絮快步下马,眉头微锁,看了沈易一眼:“赶紧请大夫来上药,否则你失血太多,会伤及筋骨。”
沈易勉强挤出一抹笑,声音发虚:“我……我先看他们如何审人。也许能得到……要紧线索……”
柳如絮没好气地瞪他:“都这样了还逞强?!”
沈易却摇头:“我必须亲眼确认,那帮兵痞口中是否提到……沈府……”一想到当夜沈家血流成河,他咬牙,心中杀意翻腾。
顾鸣山在前方下马,回头冷冷看了沈易一眼:“就让他来吧,大夫会在审讯房那边处理。要是真扛不住,也别怪我没提醒。”
柳如絮嘴角抽动,无奈地将沈易交给老王扶着,一齐向诏狱审讯厅方向走去。
锦衣卫诏狱坐落在衙门深处,由多道厚重铁门、暗廊、地牢组成。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一股霉味与血腥气。两旁墙壁挂着火把,将逼仄的通道映成昏黄。
“啊——”
走到审讯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令沈易心头一阵紧缩:厂卫的酷刑他早有耳闻,但真正面对时,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审讯厅内,几名校尉守在两侧,顾鸣山坐在主审座位,赵桓镇抚使则背手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上血水斑斑,几名兵痞被绑得像粽子,或跪或倒,口中仍残留刀枪火药的味道。
除了他们,尚有两名俘虏是夜战中抓获的黑衣私运分子,也都在场哀嚎不已,被厂卫的狱卒用刑具折磨得死去活来。
沈易被老王扶进来,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柳如絮轻咳一声,对他低声道:“别看那些刑具,多留心他们的口供就好。若扛不住就出去歇息。”
沈易握住短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不适:“明白。”
审讯厅中央,一名兵痞头目模样的壮汉,胳膊上还带着铠片,被击打得皮开肉绽,此刻低垂着头,却依然紧咬牙关,不肯开口。顾鸣山一掌拍在桌上:“本官再问一次: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得到的火铳?那夜在沈府行凶,是不是你们?”
那壮汉闻言,双眼勃然一睁,透出凶狠与不屑:“什……什么沈府?老子……没听过!咳咳……你们锦衣卫想屈打成招,呸……门儿都没有……”
他吐了一口血痰,显然想以“横”的态度死扛。
顾鸣山冷笑:“镇抚使大人刚刚批准,用十重酷刑。你真要试一试?”
一旁赵桓背对着壮汉,冷声道:“审快些。若他不招,就用大刑,再不招,直接送净身房。”
“净身房”——也就是阉割之处,听得兵痞心里一凉。沈易见对方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知道这是厂卫极度残酷的威吓。若他再不配合,可真要遭受生不如死的下场。
眼看那壮汉依旧嘴硬,顾鸣山示意狱卒又加了刑,惨叫声刺破死寂。
沈易在旁看得心惊,却也察觉此人并非单纯“硬骨头”,而是心里真正惧怕,却不敢说。说明他背后“主人”的威慑力或许比厂卫更可怕。
思忖片刻,他忽然有了计较,朝顾鸣山抱拳:“顾大人,不如让我试试问话。”
顾鸣山微皱眉:“你?”
柳如絮有点惊诧,也担心沈易体力不支。沈易却坚定道:“卑职略懂……略懂些识人之术,或许能让他动摇。”
赵桓冷冷哼道:“行,你若能审出真相,我算你一功。要是耽误时间,我立马让你滚出镇抚司。”
沈易没再多说,上前几步,盯住那壮汉。后者一脸凶戾,咧嘴朝沈易嘲笑:“小子,看啥?就算你把我剁了,我也不会吐半句!”
沈易吸了口气,边与他对视,边轻描淡写道:“剁了你,确实没用。可你想过吗?你死后,你那同伙或许会招供,把你的家人、亲戚全拖下水。甚至,你的所谓‘主人’更会把你家满门斩尽……你可曾想过这一层?”
壮汉眼皮一抖,厉声道:“狗官,你少挑拨离间,我在江湖混了多年,不吃这套!”
沈易冷笑:“是吗?你真以为你那‘主人’对你忠义?别逗了。你也看见了,上次我们搜到那么多火器和私兵,你们不过是他的‘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