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叛逃像一块巨石砸进黑虎寨的死水,寨子里人心浮动。李峰站在瞭望塔上,望着山间飘荡的晨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驳壳枪。这把从日军手里缴获的武器还带着硝烟味,枪管上的樱花刻纹在曙光中泛着冷光。
"三当家!"瘦猴喘着粗气冲上塔楼,"后山陷阱里逮着个活口,是王虎那伙的!"
李峰瞳孔骤缩,转身时披风在山风里猎猎作响。当他踏入刑房时,被捆在木桩上的刀疤脸正对着二当家破口大骂:"姓赵的!等虎哥带着皇军杀回来,老子要把你的心肝挖出来下酒!"
二当家抄起烙铁就要往刀疤脸胸口按,却被李峰一把攥住手腕。烧红的铁块悬在刀疤脸鼻尖两寸处,蒸腾的热气灼得他眼皮直跳。
"听说藤田给了王虎一部电台?"李峰的声音轻得像在聊家常,手指忽然松开。烙铁"当啷"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火星子扑到刀疤脸裤脚,吓得他浑身一颤。
二当家猛地揪住俘虏的头发:"说!王虎那杂种躲在哪?"
"在...在野狼谷的破庙!"刀疤脸喉结滚动,"虎哥说今晚要给皇军发...发什么布防图......"
李峰突然笑了。他弯腰捡起烙铁,慢条斯理地插回火炉:"二当家,劳烦您带二十个兄弟,抬两坛烧刀子去野狼谷。"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记得把王虎的右手带回来——那手画过咱们山寨的地图,该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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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野狼谷的老槐树上吊着三具尸体。王虎被反绑在供桌上,右腕处血肉模糊的断口还在汩汩冒血。二当家拎着个滴血的包袱走进来,身后土匪们正往庙里泼煤油。
"李峰呢?"王虎从牙缝里挤出嘶吼,"让那孙子出来!皇军的飞机马上就到,你们都得死!"
二当家把包袱扔在供桌上,几根沾血的手指骨碌碌滚到王虎眼前:"三当家让我带句话——你画的布防图,他早就在上面动了手脚。"
王虎突然僵住。他想起三天前的深夜,自已摸进李峰房间时,油灯下那份摊开的防御图。当时月光正好照在标注机枪点的位置,他分明看见......
"你偷的是假图。"二当家擦燃火柴,火苗在瞳孔里跳跃,"真图上的雷区,在这儿。"他指了指供桌下方。王虎艰难地扭过头,看见青石板缝隙里露出半截引信。
火柴落地的瞬间,整座破庙化作冲天火柱。十里外的山道上,李峰举着望远镜的手纹丝不动。当爆炸声传来时,他转身对瘦猴说:"通知兄弟们,把东边林子的假机枪垒再垒高三尺。"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六架日军轰炸机撕破云层,朝着山寨东侧俯冲而下。成串的炸弹落在精心布置的假阵地上,炸起的却是裹着辣椒面的草屑——那是李峰带人连夜扎的假人。
真正的四挺机枪早已藏在西侧崖壁的洞穴里,此刻正对着盲目扫射的机腹喷出火舌。一架轰炸机拖着黑烟栽进山谷时,土匪们的欢呼声震得松针簌簌落下。
李峰却盯着南边山坳皱眉。按王虎电台的频率,此刻该出现的日军步兵联队迟迟未现踪影。他突然夺过瘦猴的汉阳造,朝着三百米外的乱石堆扣动扳机。
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的刹那,一抹土黄色在石缝间闪动。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日军从伪装的草皮下钻出来,三八大盖的枪声暴雨般倾泻而至。
"迫击炮!"藤田的指挥刀劈开硝烟,"给我炸平这群支那猪!"
李峰翻滚着躲到岩壁后,扯开衣襟露出绑满雷管的胸膛。二当家目眦欲裂地扑过来:"你疯了吗?"
"带兄弟们从密道走!"李峰将起爆器攥在手心,眼睛亮得骇人,"记得把我屋里的铁皮箱子带上——那里面有给小鬼子准备的大礼。"
当第一个日军踏上崖顶时,看到的是一道背对深渊的身影。青年嘴角噙着笑,身后是被朝阳染成金色的云海。藤田的"八嘎"还没出口,整座山崖在连环爆炸中崩塌,上百吨山石裹着日军坠入万丈深谷。
三日后,逃出生天的土匪们在百里外的山洞里打开了铁皮箱。最上面是十二本手绘的《山地游击战手册》,底下整整齐齐码着六十块TNT炸药——每块炸药上都刻着一行小字:此面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