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缓一缓,安儿他……”
“在薛尚书眼中,是事业重要一些,还是子嗣重要一些。还是说,我和事业在您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是您随时可以弃如敝履的。”薛毅面色冷凝,直接打断薛简的话。
薛简无语凝噎。
看着他的脸,薛毅蓦地发出一声哂笑:“若不是我威逼利诱,你压根都不会正眼看我一下,是么。”
“……”
薛毅从薛简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不再说话,扭头拂袖离开。
当年……他也是这么拂袖离开长安的。
当年……他也是这么拂袖离开家,让云娘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中过完馀生。
可等他再想回头,想办法去弥补的时候,他的云娘,他的毅儿都已经离他远去。
天知道当着岳丈的面,把薛毅逐出长安时他的心有多难受。
可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得宠着他的女儿,宠着他们的儿子。
到头来,假宠变成了真溺爱,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却早已经和自己离心。
他这个阿父,做的太失败了。
……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慢吞吞把薛简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薛毅没有喝完的茶盏,起身朝外面走去。
可是还没有离开茶楼,就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薛尚书。”为首的是个清风霁月的少年书生,见到薛简,便朝他作揖。
“你乃何人?为何拦本官去路?”薛简眯起眼睛。
面对薛简不动声色释放出的压迫感,顾渊不疾不徐作揖:“在下武陵顾渊,奉主公谢丞相之命,来请尚书去府邸饮茶一绪。”
武陵?
武陵顾氏?
薛简见顾渊带了人来,他们身后还五花大绑着薛毅,薛毅正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己,顿时面色一变。
难道事情败露了?
薛简想要寻借口离开,顾渊又朝他作揖,面带微笑:“主公请尚书去府中饮茶。”
身后黑甲卫顿时上前。
薛简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跟顾渊下楼,去了丞相府。
到了丞相府,薛毅直接被关进了地牢,而薛简则被顾渊带到一处小亭,会见谢珩。
谢珩正在制作煎茶,见到薛简过来,温声启唇:“还请薛尚书稍等片刻。”
“丞相请下官过来饮茶,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薛简坐在谢珩对面,也不行礼,就这么直直望着谢珩,眼底甚至还有一份探究。
他让顾渊带了黑甲卫,来找他是何用意。
他们为何绑走了毅儿。
他和毅儿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败露了?
谢珩擡眸,将薛简眼底的紧张一览无馀。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谢珩为薛简倒了一盏新制好的茶,微微一笑:“方山露芽,还请尚书品茗一二。”
薛简敛起眼底紧张,从容地端起茶盏小抿一口,毫不吝惜地点头夸赞:“好茶。”
随后又瞥向谢珩:“丞相此番请下官前来,怕不止为饮茶吧。”
“的确如此。”谢珩微微一笑,侧头看向侍奉在一边的白泽,“白泽,去将我桌案上的木匣取来。”
白泽作揖离开,不多时便捧着一只紫檀木匣回来,恭恭敬敬放在茶案之上。
谢珩伸出骨节匀称的手,轻轻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封信,还有几块木牍,慢慢送到薛简面前。
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薛简就变了脸色。
他藏的那么好,怎么可能被发现。
谁去了河东?
等等。
薛简蓦然想起前不久温杳去河东审案,顺带救了一把被围住的裴子衡。
再想起温杳与谢珩的关系,心中疑惑顿时解开。
“想来不必本相说,薛尚书比本相更清楚,这些是为何物吧。”谢珩温润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薛尚书不承认也无妨,很快薛毅用了刑,会自己招供的。”
薛简的心跳了跳。
谢珩见他沈默,也不再说话,而是开始端起茶盏小抿起来。
一边抿一边想今天厨子买的活鸡到了没有,等一下他还要给他的小十一做烧鸡呢。
“若下官招供,丞相可否放过犬子?”片刻后,沈默不语的薛简缓缓擡头。
“令郎是指哪位?”谢珩拨着茶盏,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