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带着一丝尖锐,周围人全被她引过来。
卫湃被吵闹声扰到,敞开窗朝外看去,见到妇人手中熟悉的朱红袄子,手边茶盏被碰翻,心底一慌。
提起长袍疾步顺着木梯而下,推开围栏边的几人靠近,再次确认这就是他买下的袄子。
朝着江水中望去,青色单衣被水浸湿贴在女子身躯上,漆黑长发也顺着水面漂浮,她怀中的小白狗此时倒是温顺的贴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带着惊慌。
船上的夥计早已放下登梯,应玉堂抱紧小白狗攀爬上船,一人一狗都瑟瑟发抖,互相依偎在一起。
秋季的江水别样冷,刚跳下去她就感到刺骨的寒意,憋着一股气才顺利游回来。
应玉堂此刻脑袋都被冻得有点僵住,擡眼望向船舱二层,只能缓一缓再去把袄子取回来。
鸦青色披风兜头盖下来,滴水的长发和衣衫全被盖住,视线只剩眼前一小片。
“你是傻的吗?”卫湃抿紧了唇瓣,心头憋着火,开口的话像是冰锥。
应玉堂裹紧身上的披风,睁着一双清晰的杏眼看向站在身旁的人,虽然嘴上在斥责她,还是站在前面替她挡着风。
神色柔软,解释道:“我从前也有一只狗,方才看见了,顺手救一下。”
卫湃低头看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应玉堂,将从妇人那取回的袄子递过去:“下回不可。”
应玉堂将小白狗抱起来也塞进披风中,卫湃眉间一皱,倒是没说什么。
驻足在雅间门口,应玉堂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待我洗干净还你。”
“不急。”卫湃略带一丝嫌弃瞥一眼她怀中微微发抖的狗。
屋中的木桶中已蓄满泡澡水,还放了几片干巴巴的花瓣,应玉堂伸手拨弄一下,水温正好。
将小白狗放下来任由它自己去舔干毛发,心头一丝沁了蜜的甜划过。
紧绷后的身躯泡在温水中,舒服得想要喟叹一声,手臂拨弄着水花,花瓣飘在水面上嬉戏。
枕着浴桶侧头,看见挂在衣架上的鸦青色披风。
她早看出卫湃此人面冷心软。
在长孙府外卖煎饼的时候,那几个小婢女说长孙初真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待人温柔有礼。
与卫湃相比,后者虽面冷不可亲近,实际上也温柔如暖玉,就像是寒冬中的一处温泉,能轻易融化坚冰。
小白狗已经蜷缩着躺在窄榻边熟睡,应玉堂也擦干长发上榻休息,拧干的衣衫挂在衣架上,好在袄子未湿,先睡一觉,等醒来衣衫差不多就干透了。
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响个不停,回荡在耳边一般清晰,似乎下一刻就要蹦出来,眼前一片血色,鼻腔中是浓烈的血腥气。
都说酒池肉林是逍遥窟,她眼前却是实打实的血肉纷飞,残肢断臂散落在大殿,被砍下来的头颅滚到柱子下,刀口粗糙顿挫,可想生前遭受的是怎样的虐杀,肢体已经拼凑不出原身,池水被染红,里面飘着黏腻血红的皮肉。
战场上杀敌多是一刀毙命,这样的屠戮太过残忍,使她胃中不适,忍不住垂头紧紧捂住口鼻。
站在大殿上身着明黄龙袍的帝王手上拎着一个琉璃酒壶,头上的冠冕歪了,衣摆上喷溅着大片血红色,手上看上去是擦过的,干干净净一丝血迹不沾,一把长刀被随意仍在王座旁。
应玉堂已经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半个字都开不了口。
脑袋里昏昏沈沈像是被人打了闷棍。
帝王似才看见她,眼眸迷离口齿不清,将沾血的龙袍脱下来扔到地上,踩着一步步前行。
“应将军,你怎么过来了?不日即将出征,可都安排妥当?”
仿若殿上无事发生一般,擡起酒壶仰头灌一大口。
应玉堂环视一圈殿内,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意,擡手一指:“这是何意?”
帝王被酒熏红了眼,血丝弥漫:“他们啊……无关紧要的事……难不成,应将军也想劝诫几句?”
似乎只要她点头,就会像地上那些残肢断臂一样分成几块。
应玉堂不是没见过死人的后宅妇人,战场上杀敌无数,也感受过滚烫的热血,不会被他此刻神志不清的样子吓到。
一句也不想与他多言,这样的地方片刻都待不下去。
走出殿外,只有寥寥几人候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已经见惯里面的惨状。
“进去收拾吧,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交代完,看着昏暗的天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