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7章 45.医者不自医。

晋城的秋天算得上萧瑟，到了十月已经是可以穿上薄风衣的温度，但待在实验室的方知还是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洁白的衬衫扣到最上面，他没戴什么项链，身上唯一的装饰只有耳垂上的耳钉，还是那颗黑曜石，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脸有着病弱的苍白感。

窗外的太阳光洒了一半到他手里的纸张上，指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文件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落在叠着虚影的黑色文字上，无神呆楞。

“……哥？”小心翼翼试探的女声传来。

方知收了眼神回头，看向只露出一颗头在门缝里的娃娃脸女生。

工作室重建后老师又新招了一批实习生，方知组里江听离职后缺人手，老师便分了两个实习生到方知手里打下手，娃娃脸女生便是其中之一。

“怎么了？”他淡声问，靠在窗子旁像一朵径自开放的清兰。

娃娃脸女生恍了一瞬神，继而回答道：“老师来问我今天上面的人要来工作室看看，你愿不愿意带着他们参观。”

上面的人？

方知微微垂下长睫，不过片刻便擡眼回答：“我今天有些忙，你向老师道声抱歉，让他另找人吧。”

“哦，好。”女生乖巧地应了，把头缩回去的前一秒又盯了一秒方知的脸，快速说着，“哥你要不先休息会儿吧，你现在脸色看上去有种生病的前兆。”

女生风一样地走了，方知楞了片刻才对着窗子看了看自己，窗户里的虚影看不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有些无精打采。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

毕竟他就是学这个的，但医者不自医，他对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那天傅宴从阁楼走后，他独自又在那地方坐了很久。

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小腿和脚踝有着万蚁钻心的疼，他又靠着墙缓了很久才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怀里抱着那二十七封信，很轻，又很重。

别墅里很静，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知道傅宴在哪里，他也再没什么理由去找他，傅宴也大概不想再见他。

晋城的雨总是很急的，他走出别墅后才发现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打在身上脸上并不疼，只轻轻地顺着头发和皮肤滑下来，像是数不清的泪水。

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那天方知看了许久手中的钥匙，还是没有再打开别墅的门去拿一把伞，即使他知道，进门的柜子下方就有一把伞，这是他当时的习惯，后来和傅宴在一起的时候，他放的那把单人伞旁边多了一把大伞。

伞很大，但两个大男人撑还是有些勉强，于是经常性地，傅宴会单手搂着他，趁机将他抱在怀里，即使只有门口到车库的十米距离，即使傅宴的半边衣服会被浸湿半分，但傅宴每每都是笑着在他耳边一声声唤着哥。

然后方知就被哄着在车里抽着纸张给他擦干净有些湿润的衣服布料，有时擦着擦着，两人就会交换一个带着雨中湿润的吻，分开时两双眼睛对上，又忍不住笑对方的狼狈。

方知站在别墅门口吸了吸鼻子，湿气很重，他没再想下去，只是谨慎地用自己的手臂和躯体保护好怀里的二十七封信，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车里。

把信放在副驾驶上，他抽着纸巾擦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到最后头发上不小心残留着小块的纸巾碎片，他垂着头，开始一遍遍擦拭自己的脸，和眼睛。

早晨的例行检查过后，方知从实验室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身旁江听的位置也被分给了刚刚那位娃娃脸女实习生，此时空无一人，大概是去向老师覆命了。

他放下文件夹，在工位上翻了一阵，找出几颗糖和巧克力，胡乱塞在嘴里一点一点嚼，右手已经下意识打开电脑，开始翻着前两天的两位实习生的工作报告。

覆工后到现在已经有了两周多，这阵子他忙得不成样子，除了出事前手里的项目之外，他又接手了江听手里没做完的东西，算不上他特别擅长的领域，基本上从头开始。

两位实习生很聪明，但实践经验不足，给实验室带来的麻烦也不少，他不是喜欢责备人的性格，只带着他们重来，一遍又一遍，工作量又变得巨大。

加班变成了常有的事情，他又变成了最早来最晚走的人，忙起来吃东西便变得很随便。

他本就不太会做饭，工作室旁边没什么卖早餐的，中午晚上还能点顿外卖吃或者和同事出去约一顿，早餐则被他直接放弃，有时候忙着忙着就不饿了，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吃两颗糖就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