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已死 师父,是在想我吗?
川素商魂魄脱离肉身, 御风而行,山川大河踏在脚下。没了肉身的冗沈,也没了反噬带来的五内不畅, 他一时意气洋洋,暂将惆怅丶担忧和算计扔到脑后, 只凝神于清风明月。
他散仙似的在四海八荒内闲转了几个来回, 心情大好。依着他现在的模样,上天庭南斗六道司去找老头儿是不行的,于是, 他直奔凡间的南斗星君道场,准备走歪门邪道。
南斗星君掌管六道所有生灵的生死, 道场众多。
川素商寻得个印象里香火不鼎盛的。
他落脚于道场数十丈开外, 洞虚顿开, 探查道场内的情况, 却暗暗惊心——这方圆数里都没活人。此地已经彻底废弃了。
但福祸相依, 萧条落寞于仙人而言倒成了方便,他阿飘似的飞进废道场,见院落正中的大香鼎中香灰香根合着土, 破败得很彻底, 遂从一旁边的洗砚池里引了雨水入香鼎,开始搓香灰泥丸子。
没有肉身, 川素商万事万物触碰不到, 只得以风灵术对那泥丸子又摔又打。这会儿要是院里突然闯进活人,便会看见泥饼子活鱼似的在鼎中翻跟头。
他把泥巴摔匀, 嘘缓气息,怕它烧不着,又御风卷来些枯枝烂叶, 与饼子搓成一坨,御火烘干,最后点了。
黑烟滚滚冲九霄。
川素商即便闻不见味道,依旧与烟熏火燎通感,错觉脑仁发胀。他默起心咒,半段都没念完……
“哪个混帐活腻了,老子改了你的《生死簿》!”
废院里清灵气骤起,凭空出现的白胡子老头落地瞪眼骂大街。
细看老头儿挺慈眉善目的,穿着随性,宽袍缓带,八成是准备安寝,又被川素商的“高香”给熏来了。
上仙赶快引水将火灭了,在老头面前恭敬站好:“川凌失礼冒犯,仙翁恕罪。”
废弃道场里没个灯,老头借月色皱眉头眯缝眼,好半天才确定眼前有个虚幻的人形,仔细端详紧跟着大惊:“川凌上仙?你……你怎么这副样子……”
南斗星君是个老人精,心知肚明川素商不会无端戏耍他,这么狼狈“请”他来,必有要事。老头儿端地拿一把:“上仙是要烧狼烟攻打南斗六司,叫小老儿到这破地方来下战书的?”
川素商被老不正经一噎,赔笑道歉。
仙魔堑的乱事必会被北陆传回仙庭司,南斗星君即便现在不知,再过几日也得知道。川素商便将事情简述了。
南斗星君把白胡子一拈:“所以呢,谁要死了?”他没顺着川素商的话说,万分恶劣地一笑,“老早听说你收了个小徒弟,宝贝得不行。从前你守仙魔堑几千年丶连仙庭司的热闹都懒得参加,现在千年老铁树开花了?”
老头自来熟得让川素商不好接话。
南斗星君见他支支吾吾,方才被烟熏顶梁门的不爽消减大半,不吝缓和道:“其实你若真喜欢小徒弟倒也没什么,小老儿惯的不把礼法伦常放在心上,俗人的条条框框束凡心,真正难逃开的是因果。你得道多年,反而看不开生死离别了?”他仔细端详川素商,“什么事情让你不惜折损寿命?是为了他?他知道吗?”
老头东西不着边地胡猜乱侃,事实兜一大圈,还真说得八九不离十。
是否“铁树开花”川素商自己也暂没闹明白,他嘴硬道:“仙翁说笑了,小徒命数或关乎魔界与先师之间的算计,我无凭无据不好冒然上报仙庭司,这才私求仙翁行个方便。”
南斗星君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他活得久了,观一人日常行止,就能对其脾性有多窥见。
听闻多年前,燧煜山的风守中本是属意传位于川素商的,但川凌上仙本性不羁,怎么都不乐意承袭师父衣钵,掌门之位才落在槐序手里。
可后来一系列因果如云烟,川素商也没落得清闲,他承约在仙魔堑一地枯守几千年,委实言出必践。南斗星君私心对他是有钦佩的。
老头子想了想,手掌一翻,掌心处悬浮一本五六寸厚丶一人多高的巨大紫皮簿。
他合眼起咒,书页自动翻转,带得道场四下起风。
片刻,书停在某页不动了,南斗星君的眼球在眼皮之下快速晃动,似乎闭目也能一目十行。
“啪——”一声,大书被合上。
风吹得老头五缕白髯飞扬。
好一会儿,他喃喃自语:“是我疏忽了么?竟没发现有这样的疏漏……”他晃手把《生死簿》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