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那双永远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倏然泛了红。

孟惜荫狠了狠心，把后半句话说完：“我没办法……没办法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变成喜欢。我真的做不到。”

她转身，快步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倚靠在墙边，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

客厅里是漫长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惜荫终于听见赵嘉树起身离开的声音，她又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

灯光炽白，落在玻璃茶几上，将那枚钻戒折射出幻梦似的光。

赵嘉树没有带走它。

*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孟惜荫失眠了。

她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请问是孟惜荫女士吗？你好，我是绮梦珠宝的工作人员。”

在听到“绮梦”两个字的时候，孟惜荫有些发懵。因为听说陈青屿跟这家公司有合作，她特地在网上查过这家公司的资料，所以对这个名字印象非常深刻。

绮梦为什么会打电话给她？

电话另一头的人笑起来，耐心地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注意到了您的一幅作品，名叫《霁色》，总监很喜欢那幅画的风格，觉得和我们品牌的名字非常契合，所以想请您创作一幅类似风格的画，用在我们的新品宣传片里，当作拍摄背景。”

孟惜荫的脑子更懵了。

那幅《霁色》早在几年前就卖掉了，绮梦作为一家高奢珠宝品牌，怎么会注意到她的画？

她向工作人员表达了她的疑惑，对方礼貌地邀请她先到公司来看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当面聊。

绮梦的总部大楼建在北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

孟惜荫在会客室里见到了孙总监，一坐下，她就急切地表达了她的疑问。

孙总监笑着说：“说来也巧，我们这次新品项目的首席合作设计师，陈青屿先生，也是北城人。公司和他确认合作之后，我特意去他的推特账号上看了看，想了解一下他在国外的设计风格，结果无意中在一个视频里看到了您的画，我就私下联系了他，问了那幅画的来历。这段时间公司一直在开会敲定新品宣传的最终方案，一确定下来我就立刻让人打电话联系您了。”

孟惜荫怔住。

她的画……出现在陈青屿的视频里？

难道当初买下她画的人，就是陈青屿吗？

孟惜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会客室的，合作的事情谈得很顺利，对方要求她仿照《霁色》的风格创作一幅尺寸较大的水彩画，时间充裕，酬金不菲，对方的态度礼貌又热情，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慢慢地穿过走廊，低头看手机，在陈青屿的账号下，一页页划下去，终于找到了一条好几年前的视频。

大概是在家里接受采访时拍摄的，陈青屿穿得很随意，神情散漫，茶几上摆着几只首饰盒，里面的钻石项链闪烁着华丽的光。

他身后，是雪白的墙面，她的那幅《霁色》就挂在那里，在墙的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那一瞬，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孟惜荫握着手机，在走廊里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朝旁边的楼梯间跑去，她要给陈青屿打电话，现在就打。

电话很快被接通，隔着屏幕，孟惜荫听见男人克制的呼吸声。

她心口跳得厉害，努力平稳住声音：“陈青屿，我的那幅画……是你买的？”

“嗯。”

陈青屿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

“可是那时候你不是在国外吗？”

陈青屿顿了顿，片刻后，才沉静地开口。

“20年的时候，我回过一次国。”

那时候，陈青屿刚开始独立从事珠宝设计，第一份设计稿就卖出了不菲的价格，他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做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决定。

他买了昂贵的回国机票，在帝都漫无目的地待了几天，又辗转回到北城。彼时孙浦博正在外地度假，偌大的北城，没有一个与他相熟的、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连陈青屿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要执意回来这一趟，明明清楚地知道，千千万万人中，与她重逢的可能，像月亮亲吻悬日，那么渺茫。

在北城的三天，陈青屿看遍了那几天所有的画展。

那幅《霁色》，是上天的恩赐，是神明的施舍，让他得以在无望中，窥见一丝无人知晓的生机。

十二万的拍卖价，几乎是当时他银行卡里所有的数额，可陈青屿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幅画。

“怎么突然问这个？”陈青屿从回忆中回神，问道。

片刻沉默后，他听见孟惜荫说：“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