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赶紧回去,恐怕他一个没忍住就会去升萍府找人。
莫祺将马车赶到王府后门,盛昭朔步伐矫健地从车上跃下,撇下他便快步进府了,临走时还抛下一句:“两个时辰后她若是没回来,你就去接。”
莫祺哑然楞在原地,想破脑袋都不明白是哪句话说错了。
明明刚还是一派春风化雨的和谐,一转眼,又是秋后肃杀百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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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云推开宁心阁的门时,动作轻得连吱呀轻响都没有。她打眼一瞧,只见铺着墨狐皮的藤椅上,如玉如璋的郎君正合眼浅眠。
她回想着上一回见他阖眼的模样,还是在京郊的宝吉河畔,都是这张青玉般的脸,凉薄的唇没有一丝弧度,神圣得像个仙人。
门没掩好,被风吹开一条缝。洛青云裹紧了衣裳,迎着风上前将门关紧,转过身来时,盛昭朔已经掀开眼皮在望着她。
他瞥一眼窗外,仍是青天白日的,也就没过多少时辰。
再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洛青云连斗篷都没解,显然一回来便往宁心阁来了。盛昭朔淡眼睨着她,俶尔鼻翼微缩了下,眉心一皱。
“喝酒了么?”
她声音轻快:“嗯,只半盏。宁姨娘说我既染了点风寒,还是少喝些,免得喝完酒又吹风,反而着凉。”
他微微颔首,似是赞同。
这话说得很好,好就好在是宁姨娘说的,而不是薛延年说的。
盛昭朔注意到她拎在手中的温炉,见怪不怪,“又带什么来了?”
洛青云听得楞了下,随即也不禁展颜而笑。仿佛她回回出入宁心阁,都是要给他带些什么东西来,活像给神明上供的信徒。
她献宝似的捧着碗到他面前:“龙骨汤。”
盛昭朔垂眼一瞧,又扬起眉:“怎么是这个颜色?”
正常的龙骨汤大多清澈,但她捧着的这碗却微微泛着棕。他也没等她答,已经接过瓷勺小口尝着,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洛青云眉眼弯弯,一面看着他喝,一面解释:“加了几味药材,文火炖了一个时辰,你喝着大约也有几分酸甜口?”
他的手腕停了停,将一口汤咽下去,不动声色地问:“药材?”
洛青云点头:“是在百济堂配的。这几味药最能败燥郁。”
盛昭朔寒凛凛地盯着她:“燥郁?”
小姑娘神情认真得很,慢条斯理地说:“这些时日你常常心绪不稳,喜怒无常,我也能感觉出来。可你平素不是这个性子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上回在火场时,你恐怕伤到了心肺,火气一直聚着没散开。我又问了薛掌柜,确实可能有这么个缘故,便开了几味败燥郁的药材。百济堂的夥计同我说,这些药材也不必特意煎了,直接化在饮食中,反而慢补。”
盛昭朔将碗往旁边重重一搁。
百济堂百济堂百济堂,这地界往后还被她挂在嘴上了不成。
她却还没醒悟,一个劲儿催他:“怎么不喝了?哎,这得趁热——”
盛昭朔冷冷笑了声,“人家随便一句话,你还奉为圭臬了。我身子好得很,用不着吃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许是他话说得狠了,半晌也没听见她一句回答。盛昭朔按捺不住擡眼瞧过去,却见她也压根没看那碗被推到一旁的汤,而是忧心忡忡地垂着头,柳眉微微蹙着,像是在为什么事情作难。
良久,她有些怯怯而尴尬地启声:“为了煲汤,我也折腾了半晌。你若是不喝,可叫我接下来怎么求你呢?”
她绞着手抱在胸前,眸子里殷殷切切的,确实是个有事相求的架势。
男人的目光却停在她的手指上。洛青云的食指指节侧面冒出一个晶莹的小泡,周围敷着一圈雪白的药膏。
他眼神一顿,伸过手去轻轻捏住她的素腕,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前拉近了几分,声音中冰冷的讥诮登时全无。
“怎么回事?”
“煲汤烫的呀。”她不以为意地动弹了下指尖,“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盯着她被烫伤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眼底泛着覆杂的光。
“就为了这个?”他指着还剩大半碗的龙骨汤,像是又气又恨,“洛青云,你是不是闲得心慌?”
小姑娘睁圆了眼,“哪里只是为了这个。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有事儿求你。”
“说。”
她却执意指着汤碗,“你得喝完了,我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