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几乎是跑着冲进疗养院大门的。高跟鞋在瓷砖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护士站的护士们纷纷侧目，却没人拦她——她们都认得这个每月都来的漂亮姑娘。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季晴的脚步突然顿住了。母亲正坐在窗边的轮椅上，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花白的鬓角上。她手里攥着一条褪色的围巾，那是季晴大学时织给她的，针脚歪歪扭扭，她却一直舍不得扔。

"妈......"季晴的声音有些发抖。

轮椅上的身影猛地一颤，缓缓转过头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烛火："晴晴！是我的晴晴吗？"

季晴扑过去跪在轮椅前，紧紧握住母亲枯瘦的手。那双手冰凉得让她心疼，指节因为常年输液已经变形，却还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我的晴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怪妈妈，怪妈妈身体不好，让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她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腕上青筋暴起，"你说我活着干嘛，不如早点死了解脱......"

"妈！"季晴急忙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哽咽，"你这说的什么话？从前小时候你没有觉得我是麻烦，是负担，那我怎么会觉得您是我的负担呢？"她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你要好好把身体养好，到时候我接您四处看看祖国的大好江山。"

母亲破涕为笑，手指轻轻梳理着季晴的长发："还是我的晴晴最懂事......"她突然顿了顿，目光在病房里搜寻，"晴晴，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小染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季晴的心猛地揪紧了。她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三年前的分手，母亲已经全然不记得了。那些撕心裂肺的夜晚，那些辗转反侧的思念，在母亲的记忆里，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季晴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蓝染最近公司比较忙，等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母亲失望地叹了口气："我最近越来越糊涂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她突然抓住季晴的手，"你问下小染什么时候有空，我也很想念他。你俩一起过来，我做你们最爱吃的猪肚鸡吃。"

季晴感觉眼眶发热，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母亲的毯子。余光里，她看见曾老站在门口，悄悄抹了下眼泪。老人转身离开时，背影显得格外佝偻。

等母亲睡着后，季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蓝染"的名字上停留了很久，终于还是发了条短信：

"我妈这几天清醒了，不记得我们分手了。她想见你，所以......"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正要撤回，手机突然震动：

"好，我明天一早过来。"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季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蓝染站在她家楼下，浑身湿透却固执地不肯离去。那时的她只能躲在窗帘后，看着他在雨中站成一座雕像。

而现在，这座雕像又要重新走进她的生活了。季晴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这座城市依旧繁华，却早已物是人非。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母亲的病房。至少今夜，让她暂时忘记那些纷扰，好好陪在母亲身边。

窗外的月光洒在走廊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孤单地向前延伸，仿佛要融入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