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病房内，孙兮兮的右腿悬在牵引架上，石膏表面被鲜霖峰用丙烯颜料画满了歪扭的星星。止痛泵的滴答声里，她数着第九遍天花板裂缝的走向，直到消毒水气味里混进一缕松节油的苦香。

"换药。"鲜霖峰的声音带着手术室金属盘的冷意。他今天换了件灰蓝衬衫，袖口沾着靛青色颜料，像是刚从画布前仓促赶来。

孙兮兮别过脸去看窗外爬山虎，玻璃倒影里鲜霖峰正俯身调整牵引带。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小腿肌肤时，那夜坠楼前的记忆突然复苏——他接住她时银发扫过她鼻尖的触感，急诊室无影灯下他捏皱的病危通知书，还有那句混着血腥气的"你疯了吗"。

"疼就说。"鲜霖峰的指尖隔着纱布轻按她踝骨。

刺痛让孙兮兮倒抽冷气，却咬紧牙关不出声。她想起三天前撞见鲜霖峰为季晴披外套的模样，他蜷起手指替她摘去发间落叶的温柔，与此刻公事公办的态度判若两人。

"你该学会示弱。"鲜霖峰突然开口，棉签蘸着碘伏在伤口画圈。

"像小晴那样？"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鲜霖峰的手顿了顿，药瓶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监护仪的心跳线突然飙升，孙兮兮攥紧床单感受着耻骨的钝痛。这痛楚奇妙地中和了心底酸涩，她竟笑出声："抱歉，止疼药让人说胡话。"

另一边的两人，季晴看着蓝染用石膏固定的右手艰难地转动天文望远镜调焦轮，金属部件在夕阳下泛着橙红的光。他今天坚持要自已组装设备，说是要观测即将过境的恩克彗星。

"这颗彗星每三年回归一次。"蓝染的指尖抚过目镜罩的磨痕，"这里刻着上次观测日期......2021年11月7日。"

季晴的呼吸窒在胸口。那是他们确定关系的夜晚，蓝染在望远镜底座刻下日期时，她正裹着他的外套在长椅上打盹。此刻他抚过刻痕的姿势与当年重叠，连小拇指微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要帮忙吗？"她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三脚架。

蓝染突然抓住她手腕，医用腕带擦过她突起的腕骨。他的瞳孔在暮色中收缩成琥珀色的裂隙："我们以前见过吗？在......天文馆？"

季晴的指尖触到望远镜筒身的凹痕——那是她当年失手磕出的缺口。蓝染的拇指正无意识地在那里摩挲，仿佛触摸着时光的痂。

"阿染！"李思梦的惊呼割裂了空气。她抱着羊绒毯疾步走来，故意挤开季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接触复杂机械。"

蓝染的手依然攥着季晴的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绷带渗入肌肤："思梦，这位季......"

"是项目组的临时助理。"李思梦将毯子披在他肩上，香水味强势地插进两人之间，"上个月刚入职，难怪你记不住。"

季晴看着蓝染眼底的困惑如潮水退去，顺从地被李思梦推回轮椅。暮色吞噬了彗星的轨迹，她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目镜盖，发现内侧用荧光笔写着极小的"Q&R"，在暗处幽幽发亮。

画室·深夜

鲜霖峰刮掉第三幅失败画作的颜料时，孙兮兮的轮椅声碾过门外老旧的木地板。她怀里抱着星空投影仪，右腿石膏上粘着住院部顺来的便签纸，墨迹被雨水洇成蓝色的泪痕。

"王维风给的。"她将投影仪放在画架上，"蓝染病房的监控备份。"

鲜霖峰按亮开关，整个画室瞬间浸入虚拟的银河。孙兮兮的影子漂浮在室女座星云的光晕里，声音轻得像太空尘埃："他潜意识里记得季晴的生日是猎户座升起的季节。"

画笔从鲜霖峰指间坠落，在靛蓝色颜料滩上溅起星芒。他想起季晴昨夜缩在沙发上拼凑药检报告的单薄背影，喉结滚动："你没必要......"

"有必要。"孙兮兮转动轮椅逼近，投影仪的星光在她眼中碎裂成钻石棱面，"你每晚会等季晴睡着后，在走廊尽头的窗户站四十七分钟。"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偷拍的他倚窗抽烟的侧影，"第七天开始，你抽烟前会先摸一下口袋里的婚戒盒。"

鲜霖峰猛地攥住轮椅扶手，松节油与尼古丁的气息在两人鼻尖纠缠。孙兮兮仰头看他颤动的睫毛，突然笑出泪来："放心，我还没卑劣到要挟感情。"

投影仪突然熄灭，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她手背。孙兮兮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里听见自已震耳欲聋的心跳，以及鲜霖峰沙哑的呢喃："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窗外夜航机的红灯掠过画布，瞬间照亮他左手无名指根处的戒痕——比婚戒尺寸略宽，像是经年累月戴着更大的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