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起。她一把推开三姨的手,丝绸衬衫的袖口蹭过三姨手腕上的玉镯,“当啷”一声脆响,镯子磕在茶几边缘裂出细纹。“就是!那四年,咱们弟弟又没有拖累他,他有什么可以显摆的?”她甩手将茶几上的纸巾盒扫到地上,纸巾雪片般散落,混着碎茶渣粘在羊毛地毯上,像一团肮脏的蒲公英。
四姨始终靠在雕花沙发扶手上冷笑,指甲抠着沙发缝里的金丝线。此刻终于爆发,抄起墙角铜制香炉砸向墙上的西洋挂钟,“咚”的一声闷响,钟面玻璃蛛网般裂开,镀金的钟摆卡在“3”和“4”之间,铜香灰扑簌簌落在她新染的酒红发梢上。“咱们是亲姐弟,就他一个外甥别想拿走一块砖!”她吼声震得吊灯水晶坠子叮当乱晃,几缕灰絮从旧吊扇叶片上簌簌飘下。
几个人越说越激动。二姨无意间薅住大姨的衣领,真丝布料发出撕裂的“嘶啦”声,露出大姨锁骨处淡褐色的痦子;三姨掀翻茶几时,遗像“啪”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扎进地毯绒毛,像暗藏的冰碴。四姨踢翻脚边的花圈,白菊散落一地,花瓣被踩得汁水四溅,混着泥土腥气钻入鼻腔。大姨的珍珠耳钉被扯落一只,滚进沙发底阴影里,发出微小的“咔嗒”声。
最后,大姨抓起玄关的玳瑁手包,金属链条抽在门框上刮出白痕,高跟鞋踩过水渍时“吱溜”打滑,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二姨用手当扇子往脸上忽闪着热风,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慢慢移动到嘴边夹杂着咒骂声喷出来,唾沫星子裹挟着汗水溅湿她绣着福字的鞋面。三姨和四姨在玄关互相安慰着吐槽着,三姨的丝巾被扯断,半截缠在门把手上,半截拖在地上吸饱了身上的汗水。门“砰”地关上时,震落了墙上一幅泛黄的《百寿图》,卷轴“簌簌”滚到墙角,露出墙皮剥落的斑驳痕迹。
舅舅家陷入死寂。电扇仍在低吟,茶几歪斜着,碎玻璃和茶水在地板上勾勒出扭曲的图案。遗像歪躺在地,浸湿的相纸蜷曲起边,舅舅的笑容在斑驳水渍中模糊成一片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