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揉碎的墨锭,在孔明灯烛火的飞檐翘角间慢慢晕开。~8*6-z^w^w^.`c*o`m*
一行人穿过月洞门后,十座冰雕便在朦胧月色下撞入众人眼帘。
最前一座不过三尺高,冻得透亮的冰里裹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女儿,粉裙上落着几点冰晶似的花瓣,正是折花的模样。
冰棱勾勒出她攥着花枝的指尖,连轻扬的眼尾都冻得分明。
褚非羽定定望着那冰雕小人儿。
不是她认不出,实在是,太过惟妙惟肖。
就像将画轴上的墨色洗白、揉搓,立体的呈现在她眼前。
她松开景淮渊的手,往前走去。
七岁扑蝶时扬起的衣袖被冰定格成翩跹的弧度,十岁临帖时垂首的侧影映着冰下隐约的烛火,竟像是有暖光从骨肉里透出来……
及笄那年的冰雕梳着繁复的发髻,簪子是用碎冰磨成的玉色,裙摆上冰纹如流水,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脚步漾开。
褚非羽的呼吸渐渐轻了,因她看出,这是皆取自她往年生辰的肖像画。
转念她又疑惑,景淮渊只见过一次,应当不会记得如此细致。
应当是他暗自取了她的那些肖像画。
此事她不知,那就一定不是织星所为。
必然是林姑姑。¢秒?章¨节+小/说!网^ ?首`发′
褚非羽轻轻努下嘴,林姑姑竟然做了景淮渊的帮凶。
景淮渊在身后,见她停了脚步,上前轻声问:“喜欢吗?”
褚非羽收起无谓的思绪,抬头去看景淮渊。
此刻孔明灯己然飘上云端,可园子里的地灯却不知何时己经点亮。
暖光自下而上拢住景淮渊,在他暗紫色的衣袍晕上一层柔和。
那柔和印入他眼眸,揉进他漆黑瞳仁中。
褚非羽望着他,心里咋舌。
这长得好看的人,真是什么角度的光线都能压的住啊。
“喜欢。”褚非羽眉眼笑的弯弯,可还不待景淮渊回应,就见褚非羽唇角一松,撅了噘嘴,“可这是冰雕,总会化的。”
“那便化吧。”景淮渊捏向她的耳珠,俯身凑近她,却并未离她很近。
毕竟,身后还一长串使臣朝臣呢。
此举,只是为了出口的话,不会被旁人所闻,景淮渊压低着嗓音,“待其化尽,便如从前的你根脉深扎于此,再不离散。”
这话让褚非羽心里狂翻白眼。
咋滴,这是连操控她的后半生都不满足了。
还想掌握她的前半生?
这人,脸虽好看,可也真够大的。
褚非羽瞪他一眼,但碍于此处人员众多,只悄声嘟囔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省银子。?搜`搜#^小?&说°o网¥ ;已+¨?发/布1¢最,?μ新*?£章(?节*”
景淮渊轻笑出声,知这并非她心中所想。
不说他并未考虑到这一点,即便是他真的不愿过多破费。
褚非羽必然也能理解。
让各国使臣来为她庆贺生辰,自然十分逾矩。
若再大肆劳民伤财。
明日,案头上又不知会多出多少訾议她的奏折。
本是喜事,何必最后又让她被人非议。
景淮渊沉默不语,只牵起她的手往花园深处去。
首到走到最末,景淮渊脚步顿住。
褚非羽望向前方,入目是前面石台上的一套白玉雕。
正中足有一人多高,通体莹白如凝脂,被月光照得几乎要溶进夜色里。
景淮渊牵着褚非羽走近看去。
离得近,褚非羽才能看清这尊白玉雕的材质。
这塑像取整玉雕琢,莹润通透如凝脂。
她立在梅树下,身姿窈窕,云鬓微斜,衣袂似有若无地拂过地面,指尖轻拈梅枝,眸光仰凝,似含脉脉情思。
梅树虬枝苍劲,自底座蜿蜒而上,枝桠如铁笔勾勒,疏密交错间,几点梅萼含苞待放,肌理分明的枝干带着风雪磨砺的苍古。
最妙是一枝横斜,竟如有意般舒展延伸,恰恰覆在她鬓顶,似要为她遮护些什么,枝梢处骤然收势,却见一轮圆月悬于其上。
那玉月莹白胜雪,边缘打磨得温润柔和,仿佛真有清辉自玉中流淌,映得她眉宇间似蒙了层月华。
梅枝、人影、玉月在莹白的玉质中交融,静生出一种清冷又缠绵的韵致。
此番韵致,终于让褚非羽回忆起这雕塑的场景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