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让她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她抬头,看见李当归站在帐前,身上已换下戎装,穿着一件素色布衣,袖口还沾着些许药草碎屑——像是刚从药房出来。
"有事?"她搁下笔,声音比想象中紧绷。
李当归挠了挠头,眼神飘向一旁的兵器架:"那个……战争结束了,我想回百草堂看看大姐二姐。"他顿了顿,"将军要不要……一起?"
宁芙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军报边缘。
——他在邀请我?
——单独?
纸张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她的耳尖突然有些发烫,连忙低头假装整理文书:"军中事务尚未交接完毕,我恐怕——"
"青鸢姑娘前日来信说酿了新酒。"李当归突然补充,"还特意问起将军。"
宁芙的动作停住了。
帐内安静得能听见旗幡在风中的猎猎声。
李当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突然结巴起来:"我是说、就是……将士每月不是有休沐吗?顺路的话——"
"半日。"宁芙猛地站起身,铠甲碰撞声盖住了她稍快的语速,"给我半日安排防务。"
李当归眨了眨眼:"啊?"
"申时,马厩见。"宁芙已经绕过案几走向帐外,披风扫过他的靴尖,"迟到就军法处置。"
帐帘落下时,李当归才回过神来,对着空荡荡的军帐傻笑了一下。
他转身离开时,没看见宁芙从兵器架后探出的半张脸——那位冷若冰霜的女将军,正用冰凉的铠甲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申时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紫金关的城门,将石板路镀上一层金边。
李当归牵着两匹马站在马厩旁,时不时抬头张望。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宁芙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窄袖罗裙,腰间束着浅青的丝绦,发间的银簪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没有铠甲的厚重,她的身形显得格外清瘦挺拔,步履间却仍带着军人才有的利落。
李当归眨了眨眼,一时竟忘了呼吸。
——原来将军不穿铠甲时,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宁芙走近时,发现他呆愣的模样,眉头微蹙:“看什么?”
“没、没什么!”李当归慌忙递过缰绳,“就是……将军这身打扮,很适合。”
宁芙接过缰绳,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两人同时一僵。
“走吧。”她率先翻身上马,耳根微微发红,“天黑前到十里亭。”
战争结束后的官道比记忆中热闹许多。
商队的驼铃叮当作响,满载着丝绸和瓷器的马车缓缓前行;
农人挑着新摘的瓜果赶往市集,孩童在路边追逐嬉笑。
偶尔有认出宁芙的百姓,远远地行礼,却不再像战时那样惶恐避让。
“以前这条路全是运粮草的牛车。”李当归指着远处一片麦田,“现在居然种上庄稼了。”
宁芙轻轻“嗯”了一声。
风吹起她的袖角,露出腕间一道淡疤——那是某次战斗时留下的。
李当归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片刻,忽然道:“其实将军不必总穿铠甲。”
宁芙侧目看他。
“我是说……”他挠挠头,“现在太平了,偶尔这样……挺好的。”
宁芙没有回答,但握缰绳的手指稍稍松了松。
路过一处茶棚时,卖茶的老妪颤巍巍拦住他们:“两位贵人,喝碗梅子汤吧?”
宁芙本想拒绝,却见李当归已经跳下马:“阿婆,您这摊子摆了多久了?”
“战后才支起来的!”老妪笑着盛汤,“我儿子从前线回来了,媳妇又刚添了孙子……”
宁芙接过粗瓷碗,酸梅的清香沁入鼻尖。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喝这样的民间饮品,还是幼时跟着父亲偷偷溜出将军府。
“好喝吗?”李当归凑过来,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
宁芙下意识伸手,指尖在即将触到他唇角时猛地停住。
两人四目相对,她迅速收回手,别过脸去:“你自己擦。”
老妪看着他们,笑得眯起眼:“年轻真好啊——”
翌日,白虎城西。
百草堂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
李灵芝正踮着脚往药柜最高层放新晒的当归,听见门外马蹄声,手中的药篓“啪”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