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落叶,在庭院里打着旋儿。·5′2\0?k_s-w?._c!o.m^
罗安与刘煜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又同时抬眼望天,最后默契地抿紧了嘴唇。
周员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急声辩解:“胡言!那几日老爷我不过是太过操劳……”
十二姨娘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是是是……妾身明白的……”
你强撑着体面,我权当没看穿……
罗安心底转过无数悲苦事,才勉强绷住脸上那点严肃:“除此之外,她可还抱怨过别的?”
“我们朝夕相处,”十二姨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她最常念叨的,便是老爷……惧内。再有,就是夫人不许我们……留下子嗣……”
“我夫人觉得,两儿两女已是福分周全!”周员外声调陡然拔高,老脸越发挂不住了。
罗安目光扫过满屋环肥燕瘦的姬妾,深觉周夫人此举堪称未雨绸缪——以周员外这般风流,若不确保“出入平安”,只怕每年府里都得添上十几个分家产的娃娃……这谁家扛得住?
罗安适时插话:“那大刘小厮呢?有何可疑?”
几位姨娘面面相觑,思索片刻。十四姨娘忽然想起什么:“大刘仗着是老爷心腹,在府里素来跋扈。姐妹们想托他给老爷递个话儿,都得塞银子。还……还听说他偷瞧过杜鹃沐浴……”
“什么?这腌臜泼才!”周员外眼珠几乎要瞪出眶来,拍案厉喝:“把这狗东西拖去乱葬岗喂了野狗!管不住自己那对招子,尸骨无存也是活该!”
深宅大院里头,下人手脚不干净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敢染指主家的女人?那是自寻死路。/3*8′看^书\网? `最?新_章?节/更?新*快/
刘煜沉声道:“既如此,烦请周员外将尊夫人与令郎、令嫒一并请来吧。她生前所怨之人齐聚于此,今夜……那东西必会再来。”
周员外脸上顿时苦得能拧出汁来,显是极不情愿面对自家那位夫人。可如今怨灵作祟,事关阖府安危,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差人火速去接。
……
晌午刚过,周夫人便携着一双儿女到了。
她保养得宜,珠圆玉润,风韵犹存,身段依旧窈窕,倒也算得风姿绰约。只可惜,一双儿女的眉眼口鼻,活脱脱是周员外的模子拓下来的。
方才在小妾堆里还颐指气使的周员外,一见夫人进门,登时像被抽了脊梁骨,缩着脖子往旁边挪了挪,大气不敢出,惧内之态毕露无遗。
周夫人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襟,堆起笑脸,声音温婉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端严:“有劳两位大人费心。府中之事,全凭二位做主。若有需用之处,但讲无妨。”那笑容,端庄里带着审视。
罗安拱手还礼,笑意温和:“夫人言重了,分内之事。”
说来也是常情,在这大离朝,惧内的爷们儿不在少数。有些是夫妻间的情趣,有些是忌惮岳家权势,还有些纯粹是性子软和。周员外嘛,这后两条算是占全了。
方才还在妾室堆里摆家主派头的周员外,此刻已化身殷勤小厮,忙不迭地亲自捧盏斟茶,汗珠顺着鬓角滚进后领也顾不上了。
周夫人抿了口茶,眼风扫过缩在一旁的丈夫,唇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说到底,都是这老货……咳,都是我家老爷早年造的孽。若非他贪花好色,府里也招不来这等邪祟祸事。*3-y\e-w·u~./c_o-m¨”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自矜,“至于我嘛……虽说拦着她们留个根苗,可吃穿用度,何曾短缺过半分?当家主母做到这份上,自问已是仁至义尽。她就算含冤而死,这怨气……也不该冲我来吧?”
罗安从善如流地点头:“夫人所言极是。这般宽厚,实属难得。若换作旁的正室夫人,只怕……”
他话留半句,意思却明明白白——那些不得宠的妾室,在主母手里无声无息“病故”的,还少么?周家这十几房莺莺燕燕还能活蹦乱跳,已是周夫人“手下留情”了。清官难断家务事,顺着这位主母的话头递个台阶,彼此都舒坦。
刘煜却没这弯绕心思,他皱着眉,目光扫过厅中肃立的三个年轻人,直截了当问道:“人齐了?不是四个儿女?”
“我家大郎在外头料理几桩生意,”周夫人言笑晏晏,声音温软得能掐出水,“约莫黄昏时分便能赶回府中,断不会误了两位大人的正事。”
她仪态万方,笑语盈盈,若非旁边瑟缩如鹌鹑的周员外太过扎眼,任谁也瞧不出这竟是位能让丈夫闻风丧胆的悍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