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厂长!”
“恭喜恭喜啊!”
“这回你上了《时代》封面!这可是为我们整个系统争了光,添了彩!”
“市里领导高度重视!”
“这简直是放了一颗大卫星啊!你看,这宣传报道的规格,我们初步考虑……”
李小川握着听筒,一句未发。¢6`1/看?书,网* ,更~新¨最¨快·
但对方听到他已接通,便开始自来熟地滔滔不绝,一顿猛夸了。
然而李小川的视线掠过桌角那份摊开的、关于新型合金材料耐疲劳极限的测试报告。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才是他此刻真正关心的东西。
“王秘书长,感谢你们的关心。”
“厂里当前生产任务很重,几个关键型号的攻关都到了节骨眼上,陆、海、空三军都在催促,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啊。”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没料到这位新晋的“国际名人”会是这种反应。
短暂的沉默后,王秘书长的声音再次响起,热情似乎被浇熄了不少,多了些官腔式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李厂长的考虑很周全,大局观强!”
“那么这个饭局,就等有时间再请了。”
“请李厂长放心,宣传方面,市里一定把握好尺度,突出成绩,也严守纪律!”
“成绩是您的,也是集体的嘛!”
“对了,饭局我就先替你延后一下,不过市里电视台和日报的同志,下午想过来做个专访,您看时间上……”
“抱歉,王秘书长。”李小川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下午厂党委和技术委员会有关于核心项目推进的闭门会议,非常重要,事关重大型号节点。”
“采访,请帮我婉拒。”
他语气稍微缓和,但那份疏离感依旧清晰,“替我谢谢媒体同志的厚爱,我工作挺忙的,实在抽不开身。_x¢i\a·o_s/h_u/o?g*u.a′i`.!n~e`t\”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场面话,李小川平静地道了声“再见”,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筒放回机座。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然后李小川靠回椅背,轻轻闭上眼睛,抬手用力捏了捏紧锁的眉心。
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李小川觉得,这喧嚣的名利场,哪怕只是隔空的试探和应酬,其消耗的心力,竟也不亚于在试验台前连续鏖战十几个小时。
别人喜欢应酬,乐在其中。
但他可想浪费光阴。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时代》上。
他拿起杂志,随手翻到内页。
一篇评论文章被特意划出,冰冷的英文单词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在可预见的未来,龙国军队的主要构成,依然将是那些来自最底层乡村和工厂的青年。”
“他们或许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但无疑缺乏现代战争所必需的装备和系统性训练……”
……
“勇气……牺牲精神……”
李小川无声地咀嚼着这些词。
不过他品尝到跟别人可不一样,那不是热血也不是荣耀,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般的苦涩。
下一秒。
上一世的记忆碎片,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汹涌地撞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
西南边境。
阴冷潮湿的猫耳洞。
空气污浊,弥漫着硝烟、汗臭、伤口腐烂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昏黄的煤油灯光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一个被炮弹震得半塌的掩体角落。
一张年轻的,沾满泥污和血痂的脸映入眼帘。^1^5~1/t/x/t`.~c?o^m+
那是个顶多十八九岁的通讯兵。
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痛而涣散,却依旧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抱着怀里那台老式的,外壳已经严重变形,沾满他暗红色血液的步话机。
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被炸没了。
简陋的止血带被浸透成了深褐色。
“……首……长……信号……断……断……”
通讯兵的声音嘶哑微弱,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抽搐,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