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另一个拾荒者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踢笼子的那个拾荒者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同伴一起,小心翼翼地向那边摸了过去。
“老头儿”不再耍贫嘴,他冲米卡使了个眼色,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走到囚笼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前。只见他将铁丝伸进锁孔,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咔哒”一声轻响,笼子上那把带着锈的锁,应声弹开。
米卡看得目瞪口呆,但也顾不上惊讶,连忙拉开笼门,冲了进去。
笼子里恶臭熏天,地上铺着潮湿的干草。一个人形蜷缩在角落,浑身是伤,一条腿不自然的扭曲着,散发着一股血腥和腐烂混合的气味。
“你是...?”米卡颤抖着声音呼唤。
!笼中的人听到呼唤,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米卡,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带着血泡的“呜呜”声。
这时米卡才看到他的脸,一张早已被殴打得青紫肿胀、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脸。他的头发被血污和泥土黏成一绺一绺,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但米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芬恩哥!”米卡的眼泪先于声音流下,哭着扑了上去。
“芬恩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米卡一边压着哭腔,一边问,他察觉到不对,扶起芬恩,借着从笼外透进来的微光,试着掰开芬恩的嘴检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米卡看到了,他清楚地看到了——芬恩的嘴里,空空如也。那条曾经能爽朗大笑、能教他打猎技巧的舌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晴天霹雳。
米卡的哭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芬恩那血肉模糊的口腔,像一个无声的、控诉着无尽残暴的黑洞。
他颤抖着,连忙握住芬恩那只曾经能拉开强弓、灵巧有力的手。看着他那只曾经能拉开强弓、为他削出漂亮木雕的灵巧右手——此刻,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都已被人从根部齐齐斩断。
重逢的狂喜,在短短的几个瞬间转为巨大的震惊、悲伤,最后,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刺骨的愤怒。
“米卡,不许哭!声音会把那些家伙引来的!”他强行在心里告诫自己。可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将他内心的堤坝冲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缺口
米卡用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芬恩的破旧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强迫自己去看周围的环境,去看那些拾荒者,去看远处的山,试图用愤怒和警惕来驱散那股灭顶的悲伤。但视线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世界在他眼中化作一团晃动的水光。
他知道自己在流泪,但他感觉不到泪水是怎么流出来的,只感觉到一股咸涩的味道滑进了嘴角,冰冷而苦涩。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芬恩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在捧着一件最易碎的瓷器。
“哭够了就赶紧走,想让他活命,就别在这儿磨蹭。”老头儿的声音从笼外传来,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调,但已收起了玩世不恭,“我进来的时候看了一圈,没看到你说的小姑娘,八成是......没关在这里。”他本想说可能已经死了,但看到米卡现在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口。
米卡没有回答。他咬着牙,将眼泪口水一股脑的都吞进肚子,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芬恩背了起来。
芬恩的现在的身体很轻,比他想象中要轻得多。
“送你个小礼物。”
老头儿从斗篷里又取出一片“拟态鳞”贴在了米卡的背上,替他们遮掩住身形。在鳞片的微光笼罩下,米卡背着芬恩,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囚笼,走出了这个地狱般的营地。
而米卡潜入时,前往囚笼的必经之路上,那些阴暗角落里,几个拾荒者悄无声息地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