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转过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朝着实验楼的方向走去。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也更加冷硬，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停顿和审视从未发生过。

深灰色的书包在他背上勾勒出冷峻的线条。

那张被遗忘在书包外袋里的速写，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无声的讽刺。

回到理科实验楼，钱三一己经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桌上。厚厚一叠高清扫描图和精密标注的图纸，散发着油墨和理性的气息。

“宋史馆藏《新仪象法要》复原图，重点部分己标注。” 钱三一的声音清冽如常。

“嗯。” 钱砚修接过资料，指尖冰凉。他需要立刻投入这些精密的仪器结构图中，用绝对的理性和逻辑，驱散刚才那荒谬的干扰和被欺骗的不适感。

然而，当他坐在实验楼安静的自习区，摊开那些复杂的图纸时，邓小琪那张在舞蹈排练厅里自信舒展的脸，和她对着自己扬起挑衅笑容的模样，却如同顽固的水印，清晰地浮现在冰冷的天文仪器图纸之上。

她为什么要撒谎？

仅仅是为了好玩？为了观察他？还是……真的别有用心？

规则。

谎言。

动机。

这些冰冷的词汇在他脑中盘旋，与他正在研究的、宋代精密但最终陷入僵化的官僚制度，诡异地产生了某种共振。规则体系下滋生的谎言，谎言背后隐藏的动机……这不正是他“制度人性困境”研究的核心命题之一吗？

他捏紧了手中的绘图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个在古籍区用炭笔涂鸦、谎称美术作业的邓小琪，和眼前这些象征着宋代科技巅峰却最终被束之高阁的仪器图纸，在他冷冽的思维深处，被强行拉扯到一起，构成一个荒谬又极具讽刺意味的对照。

智者不入爱河？

他此刻更警惕的，是那些包裹在明媚笑容和花果香气下的、不可知的动机和潜在的……规则破坏者。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图纸上一个复杂的齿轮联动结构上。

但笔尖落下时，他冷冽的眼底，除了对知识的专注，还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审视与戒备。

那张被塞在书包外袋的速写，此刻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冰冷的理性堡垒之上。而速写里那个“专注的冰山”，似乎正被一层名为“怀疑”的薄雾悄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