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萍气得浑身抖如筛糠,指着吉普车,用尽吃奶的力气嘶嚎:
“傻大憨!王八犊子!你别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撒大斌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漠然。.幻*想′姬+ ′毋¢错/内?容¢
他非但没急着走,反而把车停稳,等着她追近。
当郑丽萍踉踉跄跄追到车尾,他算准了距离,一脚油门踩下去,排气管“噗”地喷出一大股浓黑的油烟子,正好兜头盖脸,把刚嚎了一嗓子的郑丽萍又喷了个正着!
“咳咳咳……呕……”
郑丽萍被那股又热又呛的黑烟裹了个严实,咳得肺管子都要出来了,眼泪鼻涕混着鼻血,糊得脸上黑红一片。
早上新买的碎花的确良衬衫领口也蹭满了黑油点子。
精心烫的大波浪卷发,这会儿黏成了几绺油毡片,贴在额头上。
她一边咳得喘不上气,一边还不忘贪婪地喊叫:
“呕……咳咳……傻大憨……你赔我……嗓子咳坏了……赔我外汇券!!”
郑卫东皱着眉,一把架起她那摇摇晃晃的身子:
“赔个屁!先顾脸吧!赶紧去卫生所!回头让爸妈收拾他!”
他抬眼扫了下街角:
“前头就有卫生所,快点走!”
他半拖半拽着还在干呕的郑丽萍,趔趔趄趄地往那边挪。-d^a¢n!g`k_a′n~s-h\u^.`c¢o?m`
郑丽萍脚下发软,新皮鞋的高跟一崴,差点折断。
撒大斌沉着脸,方向盘一打车,车轮碾过坑洼的水泥地,扬起一小片灰尘,停在华侨商店仓库外。
车刚熄火不到两分钟,一辆蓝色的北京130卡车就开了过来。
这车不大不小,正适合拉这种精贵家电。
司机跳下车,显然得了吩咐,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前进帽、穿着半旧中山装的宋大川,赶紧上前:
“您是海浪河的宋科长吗?”
“是,你是沈局派来拉货的?”
“对。”
得到确认,撒大斌径首走进仓库,掏出收据票放在保管员桌上:
“提货。”
保管员喊来两个穿蓝工装的装卸工。
宋大川己经撸起了中山装的袖子,露出半截胳膊,他指着那台大白冰箱,冲工人喊:
“冰箱竖着放!不能倒!洗衣机给我贴着车头!”
“慢着点!别把我老弟的冰箱磕了!”
“用麻绳勒紧喽!别半路颠的下去!”
他亲自动手,绑吊扣,跟司机合力拽麻绳,在铁钩上缠了三圈。
俩人弓着腰,使出全身力气把绳结勒得“吱嘎”作响。.求~书·帮? \更·芯?嶵¨全\
司机咂着嘴:
“啧,这三大件洋货,都够在市里买个带院子的小二楼了!”
撒大斌没言语,弯腰抱起夏普777收录机,小心地塞进吉普车后座,用帆布包垫着。
就在这时,郑卫东搀着郑丽萍,一瘸一拐地从街对面的卫生所挪了出来。
郑卫东捂着半边脸,纱布边缘渗着黄色碘酒渍。
郑丽萍左脸也糊着纱布,虽然处理过了,但淤肿得老高,一只眼眶乌青发亮。
她用手小心翼翼碰了碰肿痛的颧骨,带着哭腔,声音含混不清,既委屈又愤恨:
“嘶……疼死我了……明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怎么上讲台啊?学生们会笑死我的……都怪那挨千刀的傻大憨……哥……我这样去三中可咋整……当老师的脸都丢尽了……”
郑卫东不耐烦地低吼:
“行了!少嚎两句!”
他们的抱怨戛然而止。
兄妹俩像被施了定身咒,猛然钉在原地,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仓库门口的撒大斌和宋大川。
更看见了那台崭新的蓝色的北京130卡车!
还有卡车上,工人正小心翼翼固定着的,在太阳底下白得晃眼的冰箱!
那冰箱门上“TOSHIBA”的字母商标,反射着刺目的光!
撒大斌正把一个西西方方、带好些个喇叭的黑家伙,塞进吉普车里。
宋大川在卡车旁指手画脚地指挥,嘴里喊着:
“慢着点!别把我老弟……”
兄妹俩像两只被惊雷劈傻的蛤蟆,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郑丽萍的声音尖得吓人:
“冰……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