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快看！那小鬼子造的冰箱！洗衣机！大录音机！新的！！”

她像被蝎子蜇了屁股，猛地抓住郑卫东的胳膊：

“你是供销社的主任啊！这玩意你们供销社求爷爷告奶奶都批不来一个指标啊！！他一个臭扛木头的傻大憨凭啥能弄到？凭啥！！”

郑卫东没吭声，腮帮子上的咬肌鼓出来老高，纱布边上的紫药水颜色似乎更深了。

他看着阳光下那台白得晃眼的冰箱，又看看那辆破吉普，最后死死盯住撒大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珠子慢慢爬上红丝。

凭什么？！

他郑卫东，常兴镇供销社新上任的主任，是年轻有为的干部！

他妹妹郑丽萍，也跳出了农门，成了体面的林业局三中老师！端上了铁饭碗！

今天本该是他们兄妹进城买点好料子、新皮鞋，风光庆祝的好日子！

结果呢？

先是在街上被这山炮当众抽成了猪头！现在又眼睁睁看着这王八犊子，像搬白菜一样，把那些他们供销社求爷爷告奶奶都弄不来进口冰箱、洗衣机、录音机，轻轻松松就弄上了车！

凭什么？！

他一个臭扛木头的傻大憨，凭什么能开吉普车，买这些连供销社主任、人民教师都只能在梦里想想的洋货？！

我……我也要弄钱！

弄大钱！

弄到比他多十倍！百倍！

老子要彻底把这个山炮，永远地、死死地、踩在脚底下，碾进泥里！

“哥！”郑丽萍还在叫唤，声音里带着一种疯狂的贪婪：

“他哪来那么多钱？哪来的外汇券？是不是偷的？抢的？咱们过去问问！让他孝敬爸妈！让他分……”

郑丽萍脑子被巨大的刺激搅成了一团浆糊，下意识又吐出那套不知死活的逻辑。

郑卫东咬着后槽牙，声音从肿痛的腮帮子里挤出来：

“要去你去，老子可不想再挨揍！”

“快走！再磨蹭赶不上回常兴镇的大客车了！这鬼地方，晦气到家了！”

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冲上去把那冰箱砸了。

他一把攥住郑丽萍的胳膊，也不管她脸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拖死狗似的拽着她，埋着头，快步冲客运站方向奔去。

活像两条被棍子撵出村的夹尾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