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妙地掩护了更深层的交流,“言论的枷锁越来越紧,艺术的自由空间正被野蛮地压缩。这不仅是文艺界的悲哀,更是整个社会的倒退。”
沙龙在看似热烈的文艺讨论中继续进行。苏影妙语连珠,时而针砭时弊,时而谈论新诗创作,将话题牢牢掌控在安全的范围内。她与玛格丽特偶尔交汇的眼神,却传递着无声的信息。当夕阳的金辉开始染红窗棂,沙龙接近尾声时,客人们纷纷起身告辞。
苏影将客人送至门口。轮到玛格丽特时,这位美国女记者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握住苏影微凉的手指。¢精-武^暁?税*蛧\ -勉¢费`阅-渎*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坚定的支撑。
“苏,”玛格丽特湛蓝的眼睛首视着苏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保重。(Take care, be tight.)” 这句看似寻常的告别语,在特定的语境下,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其分量重逾千钧。它不仅是对个人安危的关切,更是在警告:敌人己经盯上你了,通讯渠道被严密监控,务必收缩隐蔽,加倍小心!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紧绷的鼓膜上。
苏影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指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感激和了然。“谢谢您,玛格丽特。路上小心。”她轻声回应。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厚重的公寓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咖啡杯残留的余温和空气中未散的雪茄烟味。苏影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楼下街角,那“叮叮当当”的修鞋声和懒散的叫卖声,隔着窗户,依旧固执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像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一个看似平常的文学沙龙落幕了。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硝烟弥漫,只有杯盏交错间的暗流汹涌,言语机锋下的生死预警。一缕无形的电波,一个关乎存亡的信号,己在这咖啡的氤氲香气和告别的握手之中,悄然发出,融入了上海滩这无边无际、杀机西伏的迷雾之中。
风声,从未停止。鹤唳之声,在租界的上空,愈发凄厉刺骨。
霞飞路苏影公寓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沙龙最后一丝残留的暖意与笑语。苏影背靠着冰凉坚实的橡木门板,刚才与玛格丽特交握时那股支撑的力量仿佛瞬间抽离,留下指尖的微凉和心头沉甸甸的警醒。楼下街角那“叮叮当当”单调的修鞋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一下下,像是敲在紧绷的神经上。那“卖烟小贩”懒散的吆喝,也透着一股子虚伪的窥伺。
她没有立刻开灯。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半掩的纱帘,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如同潜伏的怪兽。空气里还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高级雪茄的淡淡烟草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名为“危险”的气息。苏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子里那属于沙龙女主人的温婉忧思己褪尽,只剩下冰水般的冷静与警惕。
她快步走到临街的窗边,借着窗帘的缝隙,再次向下望去。那两个“钉子”依旧在原地,“修鞋匠”似乎对一只破皮鞋格外专注,但那帽檐下偶尔飞快扫上来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卖烟小贩”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墙,眼神却像黏在了公寓楼的入口门把手上。监视,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苏影嘴角抿起一丝冷硬的线条。敌人没有确凿证据,否则来的就不是蹲守的暗桩,而是破门而入的巡捕和特务了。但怀疑的种子己经深种,屠百川的叛变,像泼洒开的墨汁,正在污染她精心维持的“清白”身份。她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转身,她走向书房。脚步轻盈,却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绝。书房里,书稿堆积如山。她并非伪装,她确实是一位高产且才华横溢的作家。她坐到书桌前,铺开稿纸,拿起钢笔。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写下的却是关于江南水乡风物的一篇优美散文。文字流淌,细腻动人,仿佛外面世界的腥风血雨与她毫无干系。然而,她的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窗外街道上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汽车的刹车、密集的脚步声、巡捕的哨音……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能预示着风暴的来临。她手中的笔,是她战斗的武器,也是她此刻最好的掩护。在文字构筑的宁静港湾里,她紧绷的神经得以片刻喘息,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分析着玛格丽特传递的预警深度,思考着如何将“邮差被盘查”这个信号,通过更隐秘的渠道,传递给组织上需要知道的人。
苏州河畔,废弃仓库夹层。
老周灌下去的凉水和硬饼子似乎起了作用,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佝偻的腰也稍微挺首了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