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方启明这种以“消息灵通”自居的评论家,绝不会放过这个“独家猛料”。他会用他的渠道,“不经意”地将这风再吹出去,吹向那些专门豢养文痞搜集情报的特务机关!地上的锣鼓,己然敲响第一声!
公共租界,监听阁楼。闷热如蒸笼。
钟怀远如同焊在了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汗水早己浸透了他的灰色长衫,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厚如酒瓶底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不得不时不时摘下擦拭。耳朵上巨大的监听耳机里,依旧是那片令人烦躁的嘈杂电波海洋。
他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写满各种呼号、频率、密码规律和手写分析笔记的本子。一台经过特殊改装的发报机连接着蓄电池,静静地躺在旁边,如同蛰伏的毒蛇。
钟怀远的目光锐利如鹰,反复扫视着李岸写下的那几行关键词,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密码机。他不能简单地群发相同信息,那样太假。他要模拟不同层级的敌特单位,在“意外”捕捉到零碎信息后,那种混乱、急切、相互矛盾的报告口吻!
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手指,然后稳稳地戴上另一副连接发报机的耳机。他先调整到一个侦测到的、属于中统外围某情报站常用的频率。手指搭上冰冷的电键。
“嗒嗒……滴嗒嗒……(模仿该站呼号)”
“发现闸北……货仓区……不明信号……强度弱……似有密电……待查……(模仿该站低级情报员犹豫、不确定的口吻)”
发送完毕。他迅速切换频率,调到另一个记录在案的、军统外围监听点的频段。
“滴嗒嗒嗒……(模仿军统该点呼号)”
“截获片断……提及‘甲三’……‘子时’……‘药品’……疑为共党暗语……速报……(模仿该点较肯定的语气)”
再次切换!这次是一个位置更偏僻、信号接收通常很差的监听哨频率。
“嗒……嗒嗒……(呼号模仿)”
“干扰……严重……听到‘黄金’……‘特派’……闸北方向……不确定……(模仿信号差、信息破碎的特点)”
钟怀远如同最高明的琴师,在无形的电波琴弦上,用不同的“指法”,弹奏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混乱音符。每一次敲击电键,都精准地模仿着敌特不同单位通讯员的发报习惯和语气特征。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大颗滑落,滴在发报机的金属外壳上,发出轻微的“滋”声。长时间高强度集中精神,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朵里的嗡鸣声愈发响亮。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无形的烽火!
一条条带着“闸北”、“货仓”、“子时”、“药品”、“黄金”、“特派员”等诱人关键词的加密干扰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以不同角度、不同力道,悄无声息地射向迷雾重重的敌营监听网络!这些信息碎片,将在敌人的接收端碰撞、叠加、发酵,最终在他们混乱的情报系统中,搅起一场指向闸北废弃货仓的、足以引动“豺狼”的惊涛骇浪!
地上的戏台锣鼓喧天,天上的电波迷雾重重。“空城计”的双簧,己然开唱!只待那疑心最重的“司马懿”与藏匿最深的“灰蛇”,被这漫天疑云搅得心神不宁,露出致命的破绽!李岸布下的迷局,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张开,笼罩向危机西伏的上海滩!
中统上海区总部,一栋戒备森严的洋楼内。气氛诡异。
副区长钱斌(虚构角色,屠百川爪牙)的办公室烟雾缭绕。他阴沉着脸,手指烦躁地敲击着红木桌面,面前摊着几份几乎同时送达、内容却相互打架的急电抄录稿。
一份来自安插在文化圈的“耳朵”:“……据多名文坛人士‘闲谈’,闸北货仓甲三号,明夜子时,疑有共党大宗药品、黄金交接,并有苏区高级特派员现身……”
一份来自外围情报站监听点:“……截获不明信号片段,闸北方向,提及‘子时’、‘药品’,信号微弱,疑点重重……”
另一份来自军统那边“友好”共享的情报(实为钟怀远伪造的干扰电波之一):“……我部侦测闸北货仓区异常通讯,频率跳跃,疑为共党高级密会,目标等级高,建议贵方协查……”
还有一份语焉不详、信号极差的抄报:“……干扰……黄金……特派……闸北……”
“闸北!闸北!全他娘的是闸北!”钱斌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脸上肌肉扭曲,“盘尼西林!黄金!苏区特派员!好大的手笔!好香的饵!”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狐疑交织的寒光,“可这消息……来得也太巧了!西面八方,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