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那么大,屋里这么冷,你们怎么照顾人的。”
“臣之罪,请陛下处罚。”特迪尔伯爵夫人屈膝而跪。“自己找继皇后领罚……”拉汶德皇帝起身,俯视满院的无花枝条,“拉稞德喜欢玫瑰?”在场众人屏息而听。“臣对花卉没有钻研。”拉稞德回答。拉汶德皇帝点头:“少年自当勤勉立业,你若是围着花花草草打转,我便是愧对先皇遗愿了……”随即仔细瞧了瞧眼前的植物,“我也不懂花草,但这东西我认得,耐寒耐旱,不容易死……”起身环视四周,“这里再加地暖也暖和不起来吧。”特迪尔伯爵夫人回答:“回禀陛下,地暖已经开足火力。”“那有什么用,还是冷,没法待人。”拉汶德皇帝不满道。“是,臣命人重新设计。”拉汶德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这房子没法住,搬家的事再等等吧。”“谢陛下。”“我以为多好的房子,皇太子争着抢着说不能给……”皇帝对侍卫道,“改建费用从皇太子俸禄里扣,他不乐意就让他跟拉稞德换房子住,让他试试冬天屋里屋外一个温度。”转身打量了下拉稞德,又瞧了眼跟在后面的倪雅和夏洛德侯爵,“拉稞德带手下回旧宫修整,整个王都快要被你们熏臭了。”“姑姑……”送走皇帝,倪雅对特迪尔伯爵夫人满怀歉意道,“是我叫了姑姑才害姑姑受罚。”特迪尔伯爵夫人看着倪雅满脸的倦容,眼泪都要掉下来:“没事,本来我也要自罚的。赶紧回去休息,记得旧宫有大浴池,冬天特别舒服。”“是,而且我自己独享一个……”倪雅已经快睁不开眼了,“那我先走了,改天去看您。二表哥是轻伤,放心。”“他早就告诉我了,你们赶快回去……”特迪尔伯爵夫人赶紧掏出手帕捂住泪水,“赶快走,这里有我呢。”纳安帝国世代征战,从未停止扩张,也从未少过外敌。先皇统治后期,在拉汶德皇帝主持下,暂缓扩张的脚步,将精力主要放在平定叛乱和整顿发展经济上,包括统一领地内的赋税和收纳战败国将领。领土辽阔导致邻国经常骚扰边疆,特别是商队遇袭极为常见,这也是高台城必须速战速决赶快恢复通行的原因——水路比陆运成本低,又相对好保护。一般下雪后商队减少,邻国骚扰频率随之下降,游寇也变得零星,纳安统军护卫负担变少,开始轮休。今年不同。突然冒出的小股军队,仿佛是饿极了的狼群,神出鬼没,每次都能精准地咬死猎物。拉稞德带着死神部队追了一个月。现在他们就叫死神部队了,青色死神部队,比冯弥尔公爵亲卫队听起来威风。设下重重陷阱,一次次引诱,终于要抓到那只狡猾谨慎的狼时,遇到了邻国的军队。恶战,整整三天。倪雅以为自己要死在远离王都的冰天雪地里。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现战损。拉稞德的亲卫队上战场这么多次,哪怕在孤岛堡垒高台城也未失一人。倪雅穿着浸血的战服站在花香四溢的玫瑰宫时,弄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异类还是玫瑰宫有问题。跟随她多年的战马死了,大门口拴着她抢来的敌军战马,骑了许久才发现上面还挂着不知谁的半条胳膊。门内墙壁雪白,到处擦拭得光可鉴人,连侍从的皮肤都保养得软嫩。曾经倪雅也住在这种地方,簇新的裙子还没穿半日,又有更新的送来。永不间断的鲜花、点心、精美却无甚用处的小物件,假指甲上都嵌着花纹。钻进热水,倪雅哭了。全身都在疼,身体累得崩溃,脑子却亢奋得清醒。清醒到可以在眼前重现敌人砍过来的每一刀,再现飞溅出来的每一滴血。自己还能泡在热水里哭,可那些平日里共赴战场的同袍,只能带回他们的铭牌;丧服加身,仗剑迎敌,无论你出身何处,马革裹尸就地掩埋。倪雅钻出水面,伸手抓住她的长剑,终于赶到一丝安慰。这是在皇宫议政厅拉稞德赐予她的长剑,剑身韧性极强,重量刚好是倪雅可承受的上限,锋利得不留丝毫血脂。只要不被骨头卡住,堪称削铁如泥,乃皇家御用铸剑处所出,朝中佩带者寥寥可数。纳安人战士有两把剑,一把是杀敌御敌的长剑,一把是自卫自裁的短剑。短剑又被称为名誉之剑,是唯一可进入卧室的兵刃。相传开国皇帝征战中强占了一名女战士,遂将随身短剑相赠,意为我夺了你的名誉,将我的命交给你,你可在我熟睡时杀我而不受讨伐。名誉之剑不一定赠与正妻,更多的是贴身护卫兼情人,代表绝对的信任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