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骑在大黑马上,他的靴子早就被血水浸透了,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d+a.s!u-a?n·w/a/n!g+.\n`e_t¨
放眼望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穿灰布军装的尸体,几个受伤的贡王士兵抱着断臂残腿,眼睛里还闪着嗜血的光。
这就是打仗。
他翻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往渡口走。
吴文贵带着几个卫兵举着火把跟在后面,时不时得踢开挡路的尸体。
越靠近码头,死人堆得越密,到最后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血水渗进泥土里,在草根底下汇成暗红色的小溪,悄悄流进黄河。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混着硝烟和粪便的臭气。
“他娘的。”
方明低声骂了句,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零星还有枪声传来,贡王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给没断气的西北军补枪。
苏赫巴鲁骑着马飞奔过来,老远就喊:“赢了,咱们赢了。”
火把照得他满脸油光。
方明举起双手挥了挥。
这一仗要是不赢,那才叫见鬼了。
他调转马头往回走,鸿蒙寨的骑兵最先吹响收兵的军号。
南边草甸子上突然亮起一溜火把,是姗姗来迟的苏米雅公主。
她穿着剪裁合身的骑马装,火光映得脸蛋红扑扑的。/山?芭·看^书\罔_ _埂′鑫~罪?全-
“打赢了。”
她声音里带着颤。
“打赢了。”
方明用力捶了下胸口。
两匹马擦身而过时,苏米雅忽然压低声音,“这一年,多亏有你……。”
“咱们是朋友。”
方明伸出手。
苏米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摘掉皮手套,轻轻握了握。
方明只觉得掌心一凉,那只手又软又滑,像握了块羊脂玉。
不知怎么的,苏米雅突然红了脸,她猛地抽回手,一夹马腹冲进了队伍里。
一个时辰后,后套码头终于安静下来。
几个装死的西北军从尸堆里爬出来,小声喊着同袍的名字。
黑夜里渐渐响起压抑的哭声,跟夜猫子叫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天色大亮时,战场的惨状终于暴露在晨光里。
没死的西北军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往黄河里走,去追他们的大部队。
贡王的骑兵撤到了盛乐县附近的草场。
首到日上三竿,牧民们还在兴奋地比划着昨晚的战绩。
这些草原汉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可跟正规军比还是差远了。
西北军常年打仗,个个都是老兵油子。
这回要不是占了天时地利,哪能赢得这么痛快?
“往后库库和屯草原就是咱们的天下了。¢x,i·n~w,a+n+b·e+n!.^o~r·g?”
苏赫巴鲁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
“是奉军的天下。”
刘振邦在方明身后小声嘀咕着。
他跟着方明两年了,对关外的局势门儿清。
苏赫巴鲁站在一旁脸色铁青,虽说刘振邦是苏米雅公主亲自册封的队长,可他好歹是贡王帐下的骑兵佐领,这么当众下他面子实在不像话。
苏米雅倒不在意这些弯弯绕,一甩马鞭下令,“传我命令,全族迁回库库和屯草原。”
西北军这一撤,库库和草原总算又回到了贡王手里。
奉天离这距离遥远,奉军迟早要撤回去的。
天色阴沉得厉害,但还好没下雨。
方明整了整衣衫,来跟苏米雅道别。
贡王的部众拖家带口往白陉邑方向挪,他的人马也该回鸿蒙寨休整了。
再见面时,苏米雅明显有些不自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马鞭上的流苏,“这次多亏你鼎力相助。”
“公主客气了。”
方明摘下羊皮帽子微微欠身,“只盼贡王莫忘了当年的约定。”
他嘴角挂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笑意。
“我们草原人最重承诺。”
苏米雅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红。
两万多人的队伍缓缓向东移动,苏米雅的马车被护卫们簇拥在中间。
日头西斜时,远处终于现出绥远城的轮廓,这可是草原上头一份的繁华地界。
苏米雅忍不住催马向前,只见城外一片狼藉,西北军撤得匆忙,扔得满地都是破衣烂衫、锅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