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带着这劳什子做啥?”裴娘指的是她怀里的琴。
“我爹爹留给我的。”但不是遗物,是信物。
裴娘恍然,道:“那是要好好带着。”然后转身唤另外几个忙着的人,“小奴,纳生,蔓紫,出来见新人!”
三个女孩子便放下手里东西走过来。小奴跟衣衣一样未及笄,穿石青粗布短褐,圆脸大眼睛,好奇地看衣衣。纳生是跟呼雅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高且瘦,双眸沉静,一身印花蓝布窄袖襦裙。而蔓紫要更大一些,看来二十上下,粉紫短比甲,眉心一颗朱砂痣,鹅蛋脸削肩,是三人中最漂亮的一个。
“快起个名字好叫人。”裴娘对衣衣道,“不然我们可给你起了。”
“不如叫玄儿。”小奴心直口快。
“无礼。”裴娘斥道。
“这琴可有名字?”蔓紫随后开口了,对衣衣一笑。
“有……它叫御灵。”衣衣回答。
“不然你就叫御灵呗。”小奴显然没吸取教训。
裴娘和纳生蔓紫同时瞪着她:“你疯啦,御是随便可以姓的?”
小奴委屈道:“天下姓御的又不是只有皇族一家,为什么她就不可以改呢?”
“天生的和后改的那又不一样了!”裴娘叹气,“不如叫琴儿算了。”
衣衣心里也叹气。洗衣服的话,她叫衣衣多么天经地义的啊,可是偏偏有人不让。她说:“就叫琴儿吧,反正只是个称呼,不要伤脑筋了。”
“好啦!琴儿,你跟我住一起好不?”小奴合掌而笑,同时斜睨裴娘。
“行。你们年纪相仿,住一起也好。”裴娘对纳生道,“三个人就有些挤了,你去帮着蔓紫收拾下她屋子,你们两个住一间吧。”
“是。”纳生回答。
“再过一个时辰也日落了,你今日就歇歇,熟悉下这里的活。按规矩,你跟小奴负责分拣衣服,打水,还要洗一些床单被褥。一个月每旬休息一日,可以累计。月钱是月底结月初发放,每月三钱银子,吃住不要钱,记住了?”裴娘认真地问衣衣。
“记住了。”衣衣点头。
这个院子便是樱桃阁的洗衣房。处于樱桃阁的北门以内偏西,跟那座牌坊似的广厦正好是个斜对角。对于衣衣而言,让她来到这里做粗活固然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却是乐意的。起初的对于会不会让她天天面对难以启齿的营生的担忧——虽然不会让她去干,可看着也是不好的——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就是在这不到半亩大的四合院里跟四个女子一起干活。那些华丽的锦缎纱衣,金银丝线都是裴娘、蔓紫去处理的,纳生偶尔也帮忙,不过她主要还是洗好打理的衣服。至于小奴和衣衣,就如同安排的那样,管打水换水,配洗涤用物,分拣各类衣服送给另外三人,然后去洗那些床单被褥一类东西。这些说来容易,却每天足够她们从早上忙到日落。
晚间睡在院子西厢,西侧共三间房,一间是小奴和衣衣的,一间是蔓紫和纳生的,还有一间放杂物。裴娘家在樱桃阁外,还有一儿一女要照顾,她是不在院里住的。
晚上,小奴缝补完自己开了线的裙子,扭头看到床上的衣衣两眼睁着,就问:“琴儿,还不睡呢?是不是我点着灯你不好睡啊?”
“不是。”衣衣回过神来,看她,“我一时睡不着罢了。”
“我来陪你啦。”小奴说着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好冷啊,手都僵了。”
“那来我被窝里暖暖吧。”衣衣说。
小奴正中下怀地笑嘻嘻钻进衣衣被窝里,贴着她:“你身上有胰子味儿。”
衣衣无奈:“当然啦,洗了一下午床单。”
“今天是有些多。她们大概碰巧都有贵客。这还算好的,偶尔碰到那些脏得厉害的,我可不愿意洗了。”小奴轻轻说,“有时干脆就扔掉,因为洗也洗不出来,裴娘也清楚。”
衣衣现在已经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因为她今天也碰到了一条脏得几乎不能要的,上面弄的东西让她都怀疑不是人用的,气味更别提了……花了近半个时辰,用了十二盆水才洗干净,累得她腰都快断了。尤其是隐隐明白那床单之上发生过什么,更几乎让她不想再碰。她问小奴:“阁里一共多少姑娘啊?”
“除去已经不待客的副管事呼雅,四色榭里有四七二十八位,属于主牌。分别用朱、黄、蓝、绿四色系里的颜色命名儿。咱们阁里最不好见的那位花魁,就是朱榭里的绾绛姑娘了。”小奴回答。
原来呼雅以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