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个字来。
“请你把这条被子铺一半盖一半,把毛毯子盖在上面。明天,我想还是送你到医院里好些。”
自杀者显然是感到不耐烦了,又闭上眼睛,用多毛的大手挥了一挥。我叹一口气,怯怯的跟同志们退出小屋,将门掩上,从外面扣紧。在院中我停了一两分钟,希望他自己能起来将床铺整理一下,免得在夜间冻死。但他的床铺一点响动也没有,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呻吟,随即一阵北风把小门吹得哗哗作响。
“给他送一盆火一盏灯吧?”我回到屋里后问着女同志。
“不,”女同志说道,“他已经神经错乱,有了火他会把房子烧掉!”
“我真害怕!”小鬼插入说,“他用剪子刺他的两边耳朵,亏是被我妈看见了把剪子夺下来!”
“对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要自杀。”小鬼说。
女同志和我不约而同的问道:“他为什么要自杀?”
“不晓得。只有蓝先生一个人知道。”
“他是干什么的?”我追问道。“你认识他吗?”
“一个月前他来过一趟,在蓝先生家里住了一天就走了。前天下午又来了,只带了一床毯子和一个小包袱。昨天一天没有出来,不断的写信,喝酒,同蓝先生和蓝太太抬杠。今天吃午饭时他又喝得醉醺醺的,后来问我妈妈要一把剪子,关起门来用剪子刺他的耳朵。”
“蓝先生为什么不把他送进医院?”
“蓝太太要送他到医院去,蓝先生不赞成。也没有请医生给他医治。”
“这才怪了!”女同志用不满意的口气说道。
“明早一定得叫蓝溪送他到医院里去,”我说,“说不定他的耳朵已经聋了。”
这天夜里我们都非常担心,既恐怕他在小屋里冻死,又怕他从小屋里出来把房子点着,或者拿石头投进我们屋里。幸而这一夜竟然平安的过去,第二天早晨天一明我就从床上起来,偷偷的走到小屋门外,隔着门缝向里窥看。但小屋里十分黑暗,看不清楚,只听见他在床上轻轻的转动着身子,并且冷得发抖。我知道他并没有死去,开了小屋门,小声的问道:
“你……很冷吧?”
他忽然从床上扭转头来,眼睛发直的望着我,颤声的喃喃说:
“你是蓝溪吗?”
“不是。”我说,“我是蓝溪的朋友,住在此地的。”
“我要喝开水……”他说,继续很奇怪的望着我。
我立刻跑到自己屋里,把火盆中昨夜残余的炭火弄旺,烧热了壶中的冷开水,给他提去,并且另外分了一盆炭火给他。他喝下去半壶开水之后,充满着怀疑的把我仔细的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夜里有人来找我没有?”
“没有人来找你。”我又安慰说:“大概蓝溪马上就会来的,我们今天一定给你请一个医生。”
“我想他们是会找我来的。”他神秘的低声说道,眼睛里流露着恐怖的表情。
“你说的是谁?”
他沉默了,但仍然怀疑的打量着我。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射着奇怪的光芒,致使我禁不住毛骨悚然,几乎要从他的面前逃开。
这时候小屋中已十分明亮。我发现门后面有一根木棍,便装做无事的拿在手中,提防意外的事情发生。他一点不肯放松的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两只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我手中的这根木棍。最后他小心的从床上坐起来,并且说道:
“我要到院里看看。”
“外边很冷,”我说,“你静心躺一躺吧。”
他没有理我,固执的走下床来,冷得打着哆嗦。我不敢让他接近我,赶紧从小屋里退出去,站在北房门内,留心观察着他的行动。“他一定很有力气。”我心里想道。于是我换了一根平素作为顶门用的更大的木棍拿在手里,把那位女同志也轻轻的叫醒来。
身体高大的自杀者简直像一个带伤的大熊一样,脚步不稳的从小屋里走了出来,皮鞋沉重的踏在冻结着冰块的砖地上。他走到大门口,探出头向外边望了望,小心的用多毛的大手将门框晃了晃,又仔细的把两扇木门端详一阵,把门关上,又到每个房门口向里边看一阵子,充满着怀疑的摇一摇头。
“有后门没有?”他站在我的面前喃喃的问道,打量着我手中的棍子。
“没有。”我说,“解手的地方在大门外边。”
他没有再说话,走去把大门闩紧,便蹒跚的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