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建国犹豫片刻，说：“你不要问这些问题，这是军事机密，自己心中明白就可以了。”

“哥，你的心脏不好，一定要保重身体。”卫忠国以前对哥哥只有一种受了欺负不服气的感觉，但是此刻，他明白那些都是兄长对自己用的激将法。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来自哥哥对弟弟的爱，心里只剩下了这种感情。因此，发自内心地说了这句话。

卫建国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被泪水湿润，但他仍然装出与平时一样的语气说：“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要去开会了，再见。”

电话挂断了。隔着电话线的两边，哥哥呆呆地坐了很久才离开。弟弟也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出征前应该和母亲讲什么才好。

第二天，三连停止了训练，大伙儿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块。有下棋或者打牌的，也有剃头和搞卫生的，还有的在保养武器。整个连的人都呆在驻地里自由活动，只有卫忠国例外，搞起了“孤军行动”，单独一个人去了镇里。

来到镇上的主要街道，卫忠国发现整条街都塞满了人，至少比平时多了十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人们的脸上的表情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看不出即将发生的战争对这里有什么影响。唯一不同的是，人群中偶尔会出现几个剃光头的军人，他们专买香烟、酒和食品，而且出手很大方，根本不会讨价还价。

卫忠国在商店里买了两条烟和一包奶粉，然后又来到了镇上的邮电所，准备给家里的母亲打个长途电话。

邮电所很小，只有一部电话，可是排队等待用电话的人有十多个，卫忠国很自觉地跟在后面排队。

一位岁数很大，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坐在电话旁边，他是这个邮电所里专门负责管理电话的职工。

看见有位穿军服的人进来排队，老职工把老花镜往上一推，向卫忠国招了招手说：“解放军同志，请您到前面来。”

卫忠国以为老职工有事需要他帮忙，就走到前面问：“您是有事要我帮忙吗？”

老职工笑着把电话向前一推，说：“请您先用。”

觉得不好意思的卫忠国，回头看了看正在排队的人，说：“这样做不合适，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排队吧。”

排在后面的一个小伙子友好地说：“您就用吧。这是我们这里的习惯，军人来到这个镇里，可以享受不排队的土政策。”

一位老大娘也说：“你们解放军连命都不要，去前线教训那些忘恩负义的强盗，而我们只是多排一会儿队，算不了什么。”

“你们老百姓也知道要打仗了？”卫忠国问。

老职工解释说：“最近向南走的部队太多了，而且当兵的人全剃了光头，走在街上很显眼，明摆着就是要开始打仗了。”

那位老大娘又说：“我住的那个村庄靠近边界，村里就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被地雷炸成了残废，你们一定要多打胜仗，为她报仇啊！”

“大家放心，只要有我们解放军在，那些野蛮的侵略者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卫忠国听了大家的话很激动，举起右手敬了个军礼。

这时候，等待打电话的队伍里有个独臂的男人走出来，用左手向卫忠国敬礼。邮电所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他的右手。原来，他的右手已经断了一大半，套在一件六十年代的旧军服里。

“年轻人，我真想和你一起到前线并肩作战，可惜我的身体不行了。”独臂男人说，“我以前也是个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后来在保卫北方的边境的战斗中，失去了右手。如今，南方的边疆又起战火，保家卫国的责任就落在你们这些新一代的军人身上了。”

卫忠国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间比以前明亮了许多。他拥抱了一下独臂男人，说：“前辈，感谢您对我的教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电话不用打了，等我在战场上立了功，再戴着勋章回家看妈妈。”

说完，卫忠国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出了邮电所。身后的人们默默地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被街上的人海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