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辆运送伤员的卡车在哨卡前停了下来，刹车的噪音把他惊醒了。疲惫不堪的司机推开车门，准备往下跳。卫忠国连忙示意哨兵过去制止司机的行为。

“这里是交通繁忙路段，还有小股越军来偷袭，请不要在此停留。”哨兵立即对司机喊话，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枪。

司机陪着笑脸说：“我忙了快两天了，都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借根火柴点支烟，稍微休息一下，吸完了烟就离开。”

哨兵回头看了看卫忠国，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

卫忠国听出司机是四川口音，认为越军不会假扮成四川人，就点头同意了，但是右手仍摸着腰上的手枪没放开。

得到批准后，哨兵送了半盒火柴给司机。司机接过火柴后，返身从车上取来一袋慰问品回赠给哨兵。

“有奶糖，还有饼干，这么多的好东西。”哨兵打开袋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喜地叫起来。

看着哨兵吃糖时那种非常享受的样子，司机难以理解地说：“只可惜这个袋子装的不是火柴和香烟。”

卫忠国走过去问：“你是哪个部队的？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他问完这两个问题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对奶糖也不会感兴趣，没想到三连把自己改变了。

司机回答：“我是运输团的，一直在往后方运伤员，然后再往前方运送弹药。两天没睡过安稳觉，差点累趴下。那些糖本来都是给伤员的慰问品，人家看我这么辛苦。就送了几袋给我，可是我天生就对糖没感情，吃不了这些东西。”

哨兵笑道：“怪你自己没有口福呀。”

司机毫不在乎地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吸烟和睡觉。”说完，举起双手伸了个大懒腰。卫忠国也笑了：“就上了前线几天而已，这么快就叫累发牢骚，你这个人可真够懒的。”

“这也叫懒呀！你看这辆车，轮胎都快磨穿了。”司机指着车上的伤员说，“为了能早点把伤员送到医院，我已经两天合不上眼，和车轮一起不停地转。”

卫忠国摸着手枪的手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对着司机竖起了大拇指道：“原来你还是个大功臣呢。”

“不敢当。您过奖了。”司机说完后坐在地上，头靠砂袋，闭上双眼专心吸他的烟了。

卫忠国爬上汽车，往里面一看，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我军的伤亡会这么大。”

汽车里面挤满了重伤员，尽管已经止住了血，但是其中一些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中。一名女护士正在为照顾伤员而忙碌着，她一见有人爬上车，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卫忠国不要大声说话。

看着这些身上还留着很多血迹的伤员，卫忠国一阵心酸，不忍心继续看，想转身跳下车。忽然，一个伤员向他招了招手，轻声叫他过去。他格外小心地从几个昏迷的伤员中间穿过，来到这个满脸都是纱布的人面前，认真地看了又看，根本无法认出对方到底是谁。

伤员先开口了：“卫指导员，咱们才几天没见面，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吗？”

“原来是戚平倭呀！”卫忠国听了声音才认出来，万分惊讶地说，“你这个老戚，刚打了几天仗就变得这么狼狈。是不小心吃了败仗，还是想当逃兵，去后方享清福呢？”他的后半句话本来只是随便开个玩笑，减轻戚平倭对疼痛的注意。没想到，堂堂的七尺男儿戚平倭突然哭了。这种哭泣所包含的意思，用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可能表达清楚。这时候的戚平倭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往外倒，大声地喊起了冤：“我受的这个伤实在是受得冤啊！还有萨连长，他受的委屈比我受的伤更大。”

那个小护士不高兴了，头向上一昂，两眼使劲儿一瞪，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一上车就把伤员弄哭了！是不是成心给我添乱啊？马上给我下车！”

小护士确实不好惹，卫忠国被她骂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付。

戚平倭伸出一只手，拦住小护士，说：“我的心里很难受，就让他和我再说一会儿话。求你了。”

经过数秒钟的犹豫，小护士点头同意了戚平倭的请求，但还是很严肃地盯着卫忠国说：“你可以陪他说一会儿话，不过别说得太久，伤员最需要的是休息。”

“好的，我们保证用最短的时间把话讲完。”戚平倭像是在立军令状，用战士出征时喊口号的语气说。

严肃的小护士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转身去照顾别的伤员了。

戚平倭这时候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