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提点刑狱司的衙役们喊声震天,奔波了一天的何不平却怎么也睡不着,仰躺在铺上看着窗棂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愣神。
睡在何不平旁边的衙役起夜回来,看见何不平没睡,随口说了句,
“哟,何先生还不睡呢?莫不是想你老家的小翠了?”
小翠是何不平的相好,这是提点刑狱司里大家都知道的,府里忙碌却枯燥,每夜睡前,衙役们都会听何不平说上几章书,听听他吹牛。
虽说何不平贱兮兮的,但也只是嘴上功夫,算不上讨人嫌,还有些捉妖的本事,日子久了,衙役们也都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何不平摇摇头,没有说话。
难得看到何不平这么正经的表情,衙役一时好奇,问道,
“这是遇上事了?来,给兄弟我说说,万一能帮上忙呢!”
何不平想了想,转身说,
“老张他...他家里...”
衙役一听,也收起了笑意,沉默了好一会。老张就是送赵清河他们来回的马夫,在城门口被御林军领队给斩了,只等着明天去告知他家里人。
大家都是在提点刑狱司做活的,十几年的交情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少兄弟都连夜凑了些银子,打算明日送去老张家里,孤儿寡母的,没了男人,也着实可怜。
“唉,能怎么办呢?人家是御林军的,就是错杀了人,也不过是他们将军教训两句。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也不能说什么......”
衙役扯出一丝苦笑,无奈摇头,却又像是自我安慰一样,说,
“我们也算好的了,赵大人虽说小气又爱计较,但也算得上是仁厚的,下人犯错了也不过是扣点月钱,打骂都是很少的。听胡言说了,这次是赵大人全力保住了你们俩,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把你们扔出去了。”
何不平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出神,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郁结着,堵得他难受。
看出来何不平不痛快,衙役也不好说什么,摸摸鼻子,躺了回去,刚躺下,就听何不平问道,
“衡王是谁啊?官职很高么?”
衙役想了想,说,
“衡王殿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圣上登基后,他就是唯一的亲王,也算是一人之下了。不过衡王一直不理政事,也不常外出露面,前些年都有传说衡王殿下已经......咳咳,都是小道消息,皇亲国戚咱们可不敢随便议论。
诶?何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衡王了?你要不提,兄弟都记不起有这么个亲王了。”
原来是不能说的啊,难怪当时赵清河只说了御林军杀老张的事,没说衡王也在。
何不平嘿嘿一笑,解释道,
“在易春楼听了句闲话,有些好奇,嘿嘿。”
“哦,这样啊。”衙役应了句,却突然给了何不平一拳头,说,
“好啊你,去易春楼不带兄弟几个,自己去享受!真不够意思!”
何不平吃痛,赶紧打哈哈求饶,在许诺下次请客后,这才被放过。
“不过,兄弟可告诉你啊。这衡王的事咱们底下说说就算了,可不能拿出去说,要是被追究起来,可是要下狱的。”
衙役正色道。
“为什么?长得太丑怕丢皇家面子么?”何不平疑惑。
衙役嘴角抽搐几下,这个家伙真的不懂什么叫祸从口出么?
“先皇在时,衡王殿下曾是太子,很多大臣都是推举衡王的,当时天下人都以为衡王会继位,但是不知怎么的,先皇驾崩后却是最不得宠的皇子继位,也就是当今圣上。从那以后,衡王就再没怎么露面,以至于民间有不少传言说他是被陛下给......
之前有过说书先生讲过这个话本,说的就是衡王被迫害的事,但也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事,大家也就当一故事听听而已,没当真。谁知道,没多久这说书先生就被抓进大牢了,连带着编这话本的人也被抓了,再没有人见过他们。从那之后,大家也都不再敢提衡王的事情了。”
衙役说完半晌,却没听到何不平回话,以为他睡着了,一扭头却发现他坐了起来,对着窗户抹眼泪,
“诶,不是?有这么悲伤动人么?感情兄弟我还有说书的天分?”
何不平摇头,
“不,你说的很难听,我只是为这位说书人前辈哀悼,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难道被关大牢就是我们说书人的命运么?”
衙役啐了一口,不再理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