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骨车之中，莫天歌只觉得一股混乱而阴邪的力量，渐渐从骨车内传导到自己身上。

这股力量，是骨车中那些冤魂戾魄一口怨气所化。

白煞王炼制这一辆骨车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绕开自身奴役伥鬼之神通极限，额外增加伥鬼的奴役数量与范围，汇聚伥鬼之力，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力量，从思路而言没什么出彩的，但却异常的实用，若真让白煞王祭炼成功了，威能倒是不浅。

但昔日白煞王耗费的苦心，却是便宜了莫天歌。

莫天歌巡游八荒，最终来到狐尊山中时，能够对黑渊妖君斩出那强绝一击，便是源自于此。

只是，白煞王的法宝炼制知识不是很过关，骨车的力量源系统与功率输出系统，都弄得一塌糊涂，这一股混乱而阴邪的怨气之力，对身体的伐害程度相当之高。

幸运的是，莫天歌修有纯阳童子功，内气醇和，能以阳冲阴，稍微抵御怨气的伐体之害，而后仗着金钟罩与铁布衫锻造出来的体魄，倒是勉强能够承受起这股混乱而阴邪的怨力。

莫天歌以手撑颌，漠然俯瞰车外，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只是聚精会神，掌控体内这一股混乱的怨力。

这种掌控并不容易，那源自于这些冤魂戾魄的一口怨力，性质太过阴邪，对鬼修而言是大补药，但对活着的人类而言却是极其恶劣。

莫天歌虽然身影岿然不动，但体内却犹如无数细小的刀锋在游走着，血肉，神经，肺腑不时发出激烈的刺痛感，但这些生理上的痛觉，还可以勉强忍受，而一些精神层面的影响，却是有些麻烦。

莫天歌视线中倒影着的景色，正在不断的变幻着，大地蠕动起来，犹如无形巨兽的胃腔，可憎的脓液在大地上流淌着，天穹飘荡的云朵化作一只只让人厌恶的眼瞳，俯瞰着尘世，那在山中呜咽吹拂的风，都化作恐怖的触手摇曳着，而那一轮太阳，更是化作了流淌着火焰涎水的狰狞之嘴。

世间万象皆被剥离了色彩，变得光怪陆离，充斥着无法叙说的荒诞，就连那站在车外的大祭酒，也仿佛变成了一只扭曲的，燃烧着火焰的怪物。

这是怨力入体后，对视觉神经以及大脑认知层面的一些侵蚀作用，简单点来说，这是一种灵异现象。

又或者说，莫天歌的视角，渐渐被那些怨魂戾魄所取代，莫天歌此刻所看见的景色，便是那些怨魂戾魄所见的一切。

人死之后，身体不存，唯“灵”尚存，纵能感知现实，但入目所见一切却是面目全非。

和煦的阳光，是不可名状之物的獠牙，清爽的微风，是如刀锋般锐利的触须。

尘世中美好的一切，对这些逝者之“灵”而言，皆化作了恶意与恐怖，因为这些现象的存在，皆会一点点磨灭它们的存在。

十八层地狱并不是虚构的神话，对这些逝者之“灵”而言，地狱就在眼前，也近在咫尺。

这个世间，便是地狱。

但即便屹立于地狱之中，依旧有一口气不灭，支撑着这些逝者之“灵”疯狂咆哮着，这一口气，名为怨憎痴。

业火，便在这些怨憎痴中燃烧而起，因为这是不肯消散的孽愿。

对莫天歌而言，坐上骨车的那一瞬间，他已踏足地狱之中，浑身缠绕着猩红的业火，为万鬼凄鸣所环绕，俯瞰着这个扭曲而疯狂的现实地狱。

而从他心中迸发出来的野性与暴虐，渐渐化作刀锋。

不断的打磨着锋芒，不断积蓄着力量与杀意。

待到那一日，刀锋落，斩断尘世孽业，也斩开地狱！

此乃天魔之道，也是天魔之刀。

莫天歌并非惊才绝艳之辈，自创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功绝艺什么的，他没这个能耐。

但是，当他坐在骨车之中，聆听着那万鬼凄泣，目睹那万鬼眼中的地狱时，也触摸到那无尽蔓延的业火时，他便察觉到了这道与刀。

这道与刀，如此自然而然的存在于世间，存在于那一声声怨泣之中，因为这道与刀，本质只是一个答案，一种行为。

就好像世间不公，总会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会意识到答案所在，那答案，便是道，那沿道而行之举，便是刀。

这天魔道，可解孽愿增生，业火炙燃之局，这天魔刀，可斩地狱与尘世。

目光沉溺于地狱与现实交错的疯狂瞬间，莫天歌缓缓深呼吸一口气，空气也仿佛带着硫磺的焦灼味，这是嗅觉也渐渐为灵异现象所迷的结果，但莫天歌神色不动，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