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凄，谢珏觉得王景兰的目光着实渗人。

他已反应过来或许王景兰猜到了什么，毕竟宫中尽是司礼监的眼睛，即便二十多年前他还没有如今的滔天权柄，却也是薛礼的臂膀。

谢珏停在三四步外，王景兰从小凳起身，朝谢珏走来。

“难怪当年她会被赐给谢磐，难怪那位要用你。”王景兰将树枝丢进杂草里，眸光深邃，夹杂着恨意和疯狂，“国丧未过，御前宫女便有了身孕，皇帝也怕读书人的笔杆子写他昏聩好色啊。

哈哈哈哈哈哈！首辅大人知不知道他给别人养了几十年儿子？！”

谢珏面沉如墨：“大珰慎言。”

王景兰冷笑：“皇帝许了你什么？认回你做皇子？他敢么？他不敢！他若有这个魄力当初就不会送你娘出宫！

“你为他卖命，什么也得不到，更对不起你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谢珏在王景兰失控的质问下岿然不动，他问：“你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王景兰沉默注视着他，骤然卸了力气，转身道：“故友而已。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你要站队，就另当别论了。”

盆里火光弱了，王景兰的背影融进月色里，虚浮着，就像谢珏无意间窥探到的秘密，也虚浮着，他看似看到了真相，其实没有。

谢珏说：“你觉得我掌控不了锦衣卫，是吗。”

风吹散了最后一点火光，王景兰转过身来，看不清面色：“皇帝以为锦衣卫一盘散沙，最好入手，但他低估了徐越。

“你此刻身在其中，还没感受到么，锦衣卫就是徐越筑起的铜墙铁壁，你要想在里面捅个窟窿，只会被活活困死。”

“倘若我掌控了徐越呢？”谢珏平静道。

王景兰鹰眼眯起来，眸色冷冽：“你知道了什么？”

“看来徐提督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谢珏牵唇，“徐越一个全须全尾的男人能进宫，当初定是受了你照顾。

“可惜那时候锦衣卫不得势，否则他也不必留下这样欺君的把柄。只是我不明白，徐家已经沉冤得雪，徐越为什么还不停手，他总不会想一辈子当个宦官。”

王景兰负手，转动手上翠玉扳指，似感慨道：“等你有朝一日也体会过这无上权力，连皇帝都得看你的脸色办事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别想着威胁徐越，他和我不一样，他什么都舍得下，若执意要杀你，我不会阻拦。

“你帮皇帝，又是为什么？扶十三皇子登基，你能得到什么？”

谢珏坦然道：“摄政王。他答应我，十三皇子登基封我做摄政王。”

王景兰轻嘲一笑：“你甘心？”

笑罢王景兰又循循善诱：“你身上也流着他的血，你也是皇子，黄口小儿都能做储君，你为什么就不能做天子？

“皇帝老了，他许给你的一切要你拿命搏；我不一样，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锦衣卫立足。

“人老了就只想一件事，安度晚年，功德圆满。

“但太子做不到，他恨不能饮我血啖我肉，将我五马分尸才好；十三皇子也做不到，他年纪轻，只会对内阁言听计从。

“你比谁都合适，我扶持你，百年后你让我风风光光下葬，彼此两全其美。”

——

王景兰多年不曾摆宴请人吃饭了。

徐越瞧着那封王景兰亲笔写的帖子，眸光定在谢珏二字上头，久久未曾出声。

刘奔山默默从旁站着，等到徐越稍动了一下，才道：“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拉拢了谢珏？”

徐越忽然问了个与帖子不相干的问题：“永安长公主求宫里指婚的是谢家哪个女儿？”

刘奔山想了想：“貌似是谢家七姑娘。”

“她与谢珏关系如何？”

“差了十岁呢，谢珏离京早，应当是不亲厚的。您怀疑秦世子的事是他干的？”

“说不准。”徐越疲乏地捏了捏鼻梁，“昨儿他进宫见过老祖宗，准是被拿捏住了把柄才愿意和我好言相谈。”

“这事儿问老祖宗不就知道了，”刘奔山说，“左右摆平了他是好事。”

“好事……”徐越不置可否，“我瞧他不是省油的灯。”

筵席摆在王景兰的私宅，徐越到得尚早，厨房井井有条忙着，听说为了这顿饭，王景兰特意请了从前在宫里当差的老御厨来掌勺。

徐越先去给王景兰问安，下